细细想来,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元宿在默默迁就他。
“其实我很想有一天能和你手牵手走在马路上,街边放着我唱给你的情歌,所有人都能听到我对你的爱意。”
这是元宿有天喝醉之后的喃喃低语,他一直是个很坦荡也很喜欢浪漫的人。两人在一起之后就想过要公开,但考虑到自己的发展,便再没提过这个话题,只在微醺之时才敢稍微吐露一点真心。
现在沈家那边的事已经尘埃落定,而沃尔特奖近两年来又有鼓励青年演员的趋势,这座影帝奖杯希望很大。
他一路走到今天,终于成为一个配得上元宿的人。也许是时候好好放一个假,两个人一起去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过一段安逸的日子。
想到这里,陆唯的神情愉悦起来,慵懒地起身去厨房接了杯水。经过餐厅的时候,桌上被玻璃杯压着的一张褶皱不平的纸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漫不经心地把皱巴巴的纸从杯底抽出,拿起来看了一眼。而后,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几乎是在一瞬间面色大变。
陆唯这个人,不熟悉的都会夸一句谦和有礼。而知根知底的人譬如方瑞阳,则评价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除了演戏的时候,他一般都不会表现出太大的感情波动。
可是这一刻,反光的透明橱柜映出他面无血色张皇失措的脸,他睁着大大的眼睛,眼皮一直在不自觉地抖动,从来深沉的眼底,罕见地露出一丝脆弱和无助。
纸上的字迹有些潦草,看得出来是在怎样纠结痛苦的心绪下写下来的:
陆唯,我走了。对不起和你撒了谎,不过你骗了我这么久,说了那么多做不到的承诺,我们就算扯平了吧。
本来想好好地告别,可是你太会骗人了。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心软,所以就这样分开吧。
你教会了我什么是爱,什么是痛,即使现在只能惨淡收场,曾经的美好到底还是真的,在一起的时光也有过快乐,那么我也就不算全无收获。
而你对我费尽心思蓄意接近,不管是为了求名还是为了求利,我也不再追究。如今你既入了豪门,影帝桂冠也指日可待,大抵已经得偿所愿。
现在,我再也没有什么能给你的了。很遗憾,我不是言秋,你也不是沈承。未来的路,我们都各自走好。
我就只陪你到这里了。
没有署名,没有落款,这封信的结尾干干净净,就好像此时干脆利落离开的元宿一样。
陆唯像是难以置信,修长有力的手指紧紧攥着轻飘飘的一张纸,因为太过用力,纸张又出现了明显的皱痕。
他把上面的话又从头到尾一个字一个字读了一遍,浑身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手指不稳地给元宿拨打了电话。
嘟声响了一声又一声,无人接听。
他锲而不舍地继续拨,还是无人应答。
电话那头传来的冰冷忙音,像暮色四合里的沉闷钟声,一下一下重重敲击在陆唯的心上,他眼底的恐慌愈发明显,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拨了章胜男的号码。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他又尝试着给元宿的助理金小辉打电话,也是如此。
号码刚拨过去,立刻就显示无法接通,显然是已经被拉进了黑名单。
陆唯深吸了一口气,接连碰壁并没有让他泄气,他的大脑依旧在飞速运转着。定了定神,又闭目冷静了一会儿,他犹豫再三,还是给元宿的奶奶打去了视频通话。
老人家看到他还是笑眯眯的,可是神色却不如以往亲近,眼里闪着仿佛洞悉一切的光。他心下一沉,立刻在这位年长又睿智的老人面前坦白道:“奶奶,对不起,我惹元宿生气了。”
陆唯的神情又懊悔又沮丧,眼里盈着水光,似乎把屏幕那头的人当作唯一的希望:“他现在一个人走了,我真的很担心他,您能告诉我他去了哪里吗?”
元奶奶看他面色颓丧,满眼情真意切,大概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她长叹了一口气:“小陆啊,你应该清楚,小元不是那种爱使小性子的人。现在既然离开了,那就一定是想了很久之后的结果,也一定不希望你再去找他。”
陆唯心里一紧,马上接话道:“奶奶,我真的知道错了,”他的语气恳切又真挚,连声音都在颤抖,“我以后一定会对元宿很好很好,不会再让他难过,不会让他受一丁点委屈,请您再相信我一次。”
元奶奶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而后忽然淡淡地一笑:“你别看小元好像性子很温和,其实从小就是一个很犟的孩子。”
“我记得他有段时间很喜欢吃李子,每次吃了都会肚子疼,但是他还是坚持要吃。结果有一次严重到进了医院,他怕让我担心,明明那么喜欢,后来却再也没吃了。”
“小陆啊,我不知道小元去了哪里。但是我能告诉你的就是,他是真的不想继续和你在一起了。”
陆唯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他好像一下子丢失方向的车头,开始毫无头绪地到处走来走去。家里的摆设和从前一模一样,练歌房里元宿的各种乐器都还在,卧室里散发着清爽温暖的味道,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没喝完的水,衣帽间元宿的东西也塞得满满当当。
明明什么都没变。
也许情况还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毕竟元宿什么都没有带走,怎么可能是真的一走了之!也许他只是一时生气,气消了就会自己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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