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抬头,眼中写满震惊:“……你怎么知道?”
“何陆要带我回他家,我不敢去,他会、他会——”职员何危抱紧双臂在墙角缩成一团,嗓子带上哭腔,“我很怕他,他为什么会这样对我……”
何危于心不忍,如果不是曾经的交换,想必他应该拥有一个温柔和蔼的弟弟,不必遭受这种折磨吧。
霎那间,何危脑中闪过在那个由时间轴构成的立方体里,一道声音问过他的话:
“这些都是你的人生吗?”
“你想再次拥有?”
何危的喉结滚动一下,盯着畏畏缩缩的职员何危,隐隐感到他即将触摸到循环真正的终点。
他拉住职员何危的胳膊,小心翼翼的问:“你记不记得八岁之前的事了?”
职员何危有些迷茫混乱:“不怎么记得了,不过好像做梦有梦到爸爸妈妈要离婚,后来也没有离。还有阿陆,他小时候很乖很听话,好像也不是这样的……”
“对,因为八岁之后,并不是你的人生。”何危一字一句说道,“我们遇见之后,去了彼此的世界。我的父母离婚了,会伤害你的何陆是我弟弟才对。”
超市里更加寂静,连吃泡面的程圳清都屏住呼吸。职员何危震惊到合不拢嘴:“我——我们交换了世界?!”
何危点头。
四周霎时间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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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神时,是在苍翠山林里,夕阳余晖洒在身上,脖子那一圈都是黏糊糊的汗,何危伸手擦一把,惊讶发现自己的手又短又胖,再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竟然是白色的夏季校服和藏蓝色短裤。鞋子上绣着两个小熊的头,他的肩头背着书包,还有一个校徽别在胸口。
这是——何危反复翻看自己的手,又掐掐脸颊,触感是真实的,确定不是他的错觉,而是他真的变成了一个几岁大的孩子。
校徽上写的是“丁家路小学”,何危皱眉,他应该上的是升州师范附小才对。
“……你好。”
身后传来细细弱弱的呼唤,何危回头,又看见一个孩子在身后。他穿着鹅黄色的T恤和白色短裤,挎着小水壶,眼神起初是怯生生的,看到何危的脸后,渐渐惊讶到睁大双眼。
何危也怔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对面男孩儿的长相和他的童年时期一模一样。
“你是?”何危走过去,又大又亮的眼睛盯着他,“阿陆?”
男孩儿摇头,轻声细语回答:“……何危。”
何危一个激灵,扭头去看熟悉的山景,这里是伏龙山,还有眼前这个男孩的衣着,和梦里见过的别无二致。
他回到了童年时期,和那个世界的职员何危初次相遇的时间。
为了确认真的不是何陆,何危的手伸过去,搓着男孩儿的右脸,很快白嫩皮肤便开始泛红,黄衣男孩儿眼泪汪汪:“疼……”
“抱歉,我只是确认一下你是不是何陆。”何危收回手,从口袋里拿出手帕递给他,完全表现出成年人应有的沉稳气质,“擦擦吧。”
“那、那你是谁?”他怯生生的问。
“我也是何危。”
黄衣小何危歪着头,懵懵懂懂点头,接过手帕擦眼泪,却越擦越多,最后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把脸埋进胳膊里细细弱弱的哭泣。
“我不应该自己跑来伏龙山……妈妈爸爸和弟弟都不见了,我找不到他们……”
连说出的话都是一样的,何危坐在一旁安慰他,没事,很快就会找到,别着急。黄衣小何危止住哭声,悄悄露出一只眼,瞄着他:“你好像一点也不怕,你对这里很熟悉?”
“差不多吧,来过不少次。”何危笑了笑,“没办法,这里发生太多事情,想不熟悉都不行。”
“什么事?”小孩子好奇心重,扒住何危的胳膊,“这里有妖怪吗?我听他们说晚上会有鬼。”
“并不是鬼,有时候比鬼还可怕的是命运。”何危说。
黄衣小何危双眼迷茫,表情一知半解,虽然不太懂什么意思,但感觉很深奥的样子。他双手合在一起,由衷赞叹:“你好厉害。”
何危再次微笑,这个孩子真是乖巧可爱,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忽然意识到自己和他一样,也是半大的年纪,做这个动作会不会有些奇怪?
“为什么独自跑来伏龙山?”
听他这么问,黄衣小何危噘着嘴,情绪都写在脸上,低着头双手在玩露在凉鞋外面的小脚趾:“我爸爸妈妈离婚了,要把我和阿陆分开,我以后和妈妈住,阿陆以后和爸爸住。”
“分开之后你们感情也不会变的,还是像亲兄弟一样。我和何陆——”何危想起当时梦境中的对话,便按着自己现有的身份说,“我和我弟弟一直在闹矛盾,阿陆很讨厌,我们感情并不好。”
“你弟弟也叫何陆?”
“嗯。”
黄衣小何危叹气:“我和阿陆感情特别好,不过我最难过的是爸爸妈妈离婚的事,我希望能和他们一直住在一起……你的爸爸妈妈离婚了吗?”
何危怔了怔,摇头:“没有。”
黄衣小何危那双黑亮眼睛闪着光:“那我和你交换好不好?我弟弟很听话。”
何危再次怔住,终于迎来这个命运的转折点。
他本想干脆的摇头拒绝,但三十多年来建立起来的那些亲情、友情,全部留存在那个世界,如果在这里选择归位,那么所有的认识的人、和家人的感情都将全部被抹杀,那个世界虽然还是有何危,可再也不是刑警何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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