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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曹操曹操到,这个当口,何胜旌的电话打进来,匡正捏着眉头深吸一口气,切过去:“您好。”
    “匡总。”小先生的语气很严肃。
    “粉鸡的事……”
    小先生打断他:“应该是我这边泄露的。”
    匡正愕然。
    “那个画室,”他和匡正一样,先想到这个关键细节,“那天我过去的时候,路上接了个电话,聊了艺术品投资,也提到了小敦街。”
    匡正瞠目:“对方是谁?”
    小先生顿了片刻:“GS中华区的老大。”
    匡正随即沉默,GS确实有背后捅刀的动机,但是……
    “小敦街不算长,可也是一片不小的居民区,想在这么大的范围内找出一间五十平的画室,”他摇了摇头,“不大可能。”
    “不,”小先生非常肯定,“你不了解油画,从稀释颜料的松节油到调色的核桃油,再到最后的光油,每一种都有明显的味道,而且职业画家有些习惯自己做画框绷画布,布面还要上底漆,这个底漆,大多是在室外晾干的。”
    “你的意思是……”匡正懂了,“只要派几个人到居民区找一找问一问,很快就能锁定画室的具体位置?”
    “不错,”小先生坦承,“匡总,这件事责任在我。”
    不,匡正的头脑很清晰,竞争对手之间使绊子在所难免,客户不小心透露交易信息也正常,问题的症结在于,覃苦声背地里替陆染夏捉刀,这么大的内幕,他们却没告诉万融臻汇这个合作方!
    挂断电话,匡正恋恋不舍抱了宝绽几秒钟,随即换上一副阴沉面孔,拢好头发扎紧领带,开车直奔小敦街。
    赶到画室,他特地注意了一下,楼前有一片长满杂草的空地,边上是个废弃的凉亭,亭子四周确实立着几块刷过白漆的画框,小先生的判断没有错。
    上三楼,他拍了拍门,铁门从里面打开,陆染夏正握着手机,表情严峻地看出来。
    “看见热搜了?”匡正带门进去,屋里有一股刺鼻的颜料味儿,“覃苦声呢?”
    他来兴师问罪,陆染夏却没有一点反省的意思:“出去买菜了。”
    买菜?匡正的火噌地窜起来:“他替你谈生意,替你买菜,连画都替你画了,还要你干什么?”
    陆染夏垂下那只独眼,无所谓地说:“没人真的关心艺术,热度很快会过去。”
    “对,没人关心艺术,”匡正告诉他,“所以这个热搜,是想让粉鸡死的人买的!”
    陆染夏抬起眼,没料到事情这么复杂,确实,艺术清清白白,但一搅上资本,就成了浑水一潭。
    “我现在要知道,”匡正指着画布上那只淌着颜料的粉鸡,“这团东西究竟是你们俩谁画的,你,还是覃苦声?”
    如果是陆染夏,粉鸡还能活,如果是覃苦声,粉鸡则必死,不光这只鸡,连万融臻汇都会跟着一败涂地。
    这是匡正决不允许的:“你少了一只眼,”他问,“根本画不了画,是吗?”
    陆染夏还是那副桀骜的样子,转过身,在画布前坐下。
    “覃苦声拿了你一只眼,”匡正难以压抑怒气,“所以把什么都给你,连自己的画都要署你的名,是吗!”
    陆染夏从油壶里提起笔,用粗糙的廉价卫生纸擦干:“覃苦声是个天才。”
    他顾左右而言他,匡正没工夫听他废话,抬起右手指着他,这时那小子说:“覃苦声的天才来源于他的残疾。”
    残疾?匡正蹙眉,覃苦声是残疾?
    陆染夏扫一眼调色盘,随意挑了几个颜色,调都没调,直接拍在画布上,啪地一下,大胆而果断。只这一笔,匡正就知道,他能画。
    “他是红绿色盲,”陆染夏老练地涂抹油彩,“他分不清浅绿色和深红色,蓝绿色和黄色,紫红色和灰色,等等等等,包括粉色。”
    匡正惊讶,这意思是……覃苦声不可能替他代笔?
    “我们口中的‘粉鸡’,”陆染夏笑笑,“鬼知道在他眼里是什么样子!”
    “等等,”这不合逻辑,“
    色盲怎么可能考上美术学院?”
    陆染夏停笔:“他背了整整一沓色盲本。”
    色盲本,学名叫假同色图,每个人上学体检时都见过,那些花花绿绿的动物图案,对一个根本分辨不出颜色的人,要背下来谈何容易?
    “现在你明白了吧。”陆染夏把画布转过来,冲着匡正。
    不,匡正仍然没懂。
    陆染夏指着自己画的那片色彩,厚重、凝丽,兼备粉鸡的形神,唯独缺了某些怪诞的东西:“这里少的那缕‘魂’,就是覃苦声‘残疾’的色觉。”
    匡正恍然大悟,粉鸡不是陆染夏的,也不是覃苦声的,而是……
    “你说得没错,”陆染夏扔下画笔,“覃苦声拿走了我一只眼,所以什么都肯给我,包括他的才华,但是——”
    匡正知道他要说什么,他还记得那天李老狮来看画,对粉鸡的评价是“有一套独立的色彩标准”,这套色彩之所以特别,之所以绚丽,正因为它是不正常的,是上帝须臾间犯的一个错。
    “粉鸡是我和他的共同作品,”陆染夏撩起额前的头发,露出那只呆滞的义眼,“我用我残疾的眼睛勾勒形体,他用他残疾的眼睛捕捉色彩,我们相辅相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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