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笑侬翻起眼睛,“你老年痴呆了?”
“阴历。”段有锡瞧着这个傻儿子,段家上下没人不知道他们母子的生日,他不可能用来当密码。
应笑侬有点讪:“我阴历生日多少?”
“十月二十。”
农历十月二十,即使段有锡真得了阿尔兹海默症,也不会忘记这个日子,一个大风天,他的第一个孩子呱呱坠地,哭声响亮,那么漂亮。
应笑侬点开手机相册,里头密密麻麻全是自己的照片,绣着麒麟头的黑色夹克、高高翻起的彩裙水袖,怀里吃着指头的小宝,背后护着他们过马路的时阔亭,一家人在笑,笑弯了眼睛,任谁看都其乐融融。
“孩子都养上了,”段有锡枯瘦的面孔上,一双眼窝深深凹陷,“我管不了,也没法管,再说……我也看不见了。”
“不是……”应笑侬想解释,又不知道从哪儿解释起,“孩子是他捡的,和我没关系!我说别捡,他非不听,捡了孩子又让我带,我他妈……”
段有锡什么都没说,只是宽容地看着他,他从没这么释然,像是年久的刀子锈了刃口,又像是一支残烛就要烧尽,让应笑侬清楚地感觉到,这个强硬的男人,这个固执的父亲,就要离他而去。
他不再辩解,他在台上还是台下做女人、和时阔亭是哥们儿还是情人,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此刻,他们父子跨过了那道横亘已久的沟壑,带着矛盾,试着妥协,彼此能坦然相对。
“怎么没找匡正?”段有锡忽然问。
“哈?”应笑侬让他问懵了。
段有锡很虚弱,强撑着身体:“匡正是好男人。”
应笑侬张着嘴,不敢相信他这个顽固的老爸居然还有这份心,接受他男扮女装,接受他有“男朋友”,甚至暗戳戳想给他挑个更好的:“我说,你能不能不乱牵线儿?”
“他不是你们那种人?”段有锡问。
是……倒是,应笑侬抓了把头发:“他是不是那种人,和我没关系。”
段有锡点点头:“我看老二挺喜欢他。”
应笑侬的眼睛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你哪只眼睛看见你女儿喜欢他?”他俩明明都快打起来了!
“老二怵他,”高层逼宫时,段有锡亲眼看着段汝汀和匡正交锋,“除了我,她还没怵过谁。”
“得了吧你,”应笑侬实话实说,“你女儿那样,鬼知道她想找男的还是女的。”
段有锡的脸僵了僵。
“而且人家匡正有人儿了,”应笑侬要断了他爸这个念头,宝绽盘子里的菜,谁也别想下筷子,“你别看那家伙一脸风流,他认准了的人,绝对死心塌地。”
段有锡不信什么死心塌地,他那么爱徐爱音,还不是三妻四妾。
“再说了,”应笑侬扔下手机,“匡正是我这边的人,就咱家现在的情况,老二不出手动他就不错了,怎么可能……”
忽然,他意识到什么,段有锡向来不乱讲话,他既然这样说,或许是有松口的意思,想按匡正的建议,在继承人问题上重做考虑。
“我还没听过你唱戏。”这时段有锡转移了话题。
应笑侬一愣,“戏”,这是他爸最厌恶的字眼儿。
段有锡剧烈地咳,捂着胸口说:“给我来一段。”
来一段,说得像个懂戏的行家,应笑侬想了想,慢慢从椅子上起身,不施脂粉,没有行头,左腕向前挽,是牵缰,右手往上捋,是挑翎,双眸一定,活脱脱一个不可方物的双阳公主:
“抖丝缰催动了桃花战马,”他的嗓子是真甜,一汪水儿似的,润到人心坎里,“为驸马冒风霜奔走天涯!”
段有锡一眨不眨盯着他,不情愿,却不得不承认,他这儿子天生就是唱戏的,一举手一投足,如玉如虹。
应笑侬翩然旋身:“只留得青山间一片红霞,燕归巢鸟投林情堪入画,”他微眯着眼,意态婉然,“我双阳走岭南离国撇家!”
离国撇家,段有锡苍老的眼角湿润了,这个儿子离家太久,久得他这个做父亲的情愿拿出一切,换他一个回心转意。
应笑侬勾起嘴角,漾出一个靡丽的笑:“声萧萧惯长征千里战马,高耸耸峻山岭不见人家,顾不得路崎岖忙催战马——”
他双眉一挑,正对着病床上的父亲:“行来在歧路口,路现双岔!”
他们父子、整个段家、爱音集团,眼前正面临着一条致命的岔路,这步走对了,大家安然无恙,要是走错了,顷刻间就粉身碎骨。
窗外的阳光泛着宝石般的金红,从背后洒在应笑侬身上,段有锡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欣赏这份美,然后轻轻地说:“让匡正找律师来,我要立遗嘱。”
第185章 爱的魔力转圈圈
宝绽火了, 因为电梯里缠绵悱恻的一首歌,一个柔情似水的眼神。
万融东楼那期节目一上平台,就迅速横扫各大自媒体热度榜, 蓝天的判断没有错,把他推上流量尖峰的正是疯狂的粉丝转发和话题讨论。
一夜之间, 宝绽在箱之声的点赞排位大涨,直超文咎也成为总积分第一, 他在微博和风火轮的个人账号也水涨船高,二十四小时吸粉逼近百万。
而这一切,宝绽心里清楚,不是源于自己的唱功,也并非什么戏曲的魅力, 只是因为一段男声女唱, 因为一个同性路人唐突地要了他的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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