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看京剧,粉上宝宝后才开始接触,大探二、失空斩、红鬃烈马,还有这出清官册,越听越喜欢,谢谢宝老板,让我认识了另一个世界。”
“想起小时候跟着奶奶听戏,听不懂一直闹,现在我听懂了,奶奶已经不在了,以后我会好好听戏的,为了宝宝,为了奶奶!”
“我也是京剧演员,半改行状态,哎,天上地下……”
“希望看到更多传统艺术,我们年轻人喜欢的!”
“支持宝宝,支持京剧!”
宝绽红着眼眶看那些话,他知道,很多是谬赞,但即使是不切实际的夸奖,即使数万评论中只有这么寥寥数语,他也觉得充满了力量,他还能闷头往前走,把这条窄路一步步踏宽。
中午在小食堂吃过饭,他拎着一只纸袋子,准备去君悦开会,一出屋,听到楼下有女人的哀求声:“……你让我进去吧,我真是宝处的朋友!”
“说了不能进,”门房拦着,态度很客气,“咱们这儿是会员制,别说你,就是开奔驰的大老板,没有卡也不让进。”
争执间有孩子的哭声,宝绽快步下去,在阳光灿烂的门口,看到一个抱孩子的女人,简单的短发,一条褪色牛仔裙,肥大的t恤上有几块显眼的污迹,那是张熟悉的脸,打扮却陌生:“红姐?”
门口的女人回过头,看到楼梯上一身西装的宝绽,不大敢认:“宝处……”
真的是她,大半年没见,老了,或者说沧桑了,有中年女人才有的疲惫,宝绽领她到贵宾室,给她倒了水,逗着她怀里的孩子问:“家里挺好的?”
红姐没听见,注意力全在屋里奢华的陈设上,视线转了一圈,喃喃地说:“如意洲……成了……”
成了吗,宝绽也看着这间屋子,招待的都是大佬,出入的尽是富豪,但这似乎不该是评判如意洲成败的标准。
“我在电视上看见你,”红姐喝一口水,激动地说,“你唱寇老西儿(1),‘一轮明月早东升’!”
宝绽笑着点头:“你走没多久我们就搬家了,你怎么找过来的?”
“我先去的白石路,剧团成了培训中心,我就给小侬打电话,”说着,红姐有些落寞,“他……没和我多说,给了我这个地址。”
“你别多想,”宝绽解释,“他家里最近有事。”
“哦,”红姐并没释然,她在如意洲最困难的时候离开,是临危掉队的那个,“他就算怪我,也是应该的。”
人活在这世上,各有各的难处,宝绽岔开话题:“孩子真可爱。”
“男孩,大年三十儿生的,”聊起孩子,红姐露出笑容,“还太小,不该抱出来,可我实在急着见你。”
她出趟门,家里都没人帮她看一眼孩子,“你一个人带吗?”
红姐的表情不大自然:“我老公……是二婚,孩子判给他了,一直是他妈带着,没精力管我这个,我妈身体又不好……”
怪不得,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宝绽还记得她离开如意洲那天,窈窕的背影,那么洒脱,他以为她是去过好日子,没想到好日子到头来,不过是另一场磋磨的开始。
“宝处,”红姐捏着水杯,“我急着找你,是有事儿……”
宝绽看她的穿戴,孩子又小,以为她是缺钱,楼上保险柜里有七八十万现金,但眼下不方便去拿,便打开支付宝:“红姐,当时你走得急,团里还欠着你三个月的生活费,一晃拖了这么久,你别怪我……”
“宝处,”红姐把眼眉一挑,透着刀马旦的泼辣劲儿,“说什么呢,我万山红抱着孩子来看你,就为了钱?”
宝绽唰地红了脸,手机上是转账界面,钱数已经打上了,两万整,红姐抓着他的手,把屏幕扣过去:“要是有一丁点想着钱,我万字儿倒着写!”
宝绽羞愧地抿起唇,她没变,还是过去那个干脆利落的红姐,弱质女流,却从不叫人看扁。
“我后悔了,”话到这个份儿上,红姐干脆说,“我舍不得筋斗,舍不得花枪,我……还想唱。”
宝绽意外,瞧着她那张被喂奶和缺觉折磨得发黄的脸。
“过去我觉得女人总要有个归宿,过日子生孩子,今天早上给儿子换尿布的时候我还这么想,”说着,红姐笑了,“直到在电视上看见你。”
雍容大气的宝绽,铿锵婉转的宝绽。
“看见你,听见那段二黄,我的心才重新跳起来,”红姐晃着臂弯中的婴儿,“说句矫情的话,人到了什么时候,得有念想。”
理想、事业、价值,女人也不例外。
“儿子我能带好,戏我也能唱好,”红姐笃定地说,有一步跨出去不回头的勇气,“就怕你不要我。”
宝绽没马上应,而是问:“你和家里商量了吗?”
“我会做给他们看的,”红姐昂着头,好像只要宝绽一声令下,她就提刀上马,“我不属于任何人,我就是我自己。”
宝绽被她这句话触动了,她是贤惠的妻子,也是操劳的母亲,但首先,她是她自己:“行,”他拍板,“你不忘如意洲,如意洲也不会负你。”
红姐喜出望外,不停地道谢,宝绽拍拍她的肩膀,还是把两万块打过去,当是给孩子的见面礼,然后带她看了一圈戏楼,领她上迈巴赫,亲自送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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