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府里没规矩?少爷的起居生活需井井有条,半分都不能差的。就说咱们少爷,弹琴的时候用什么香,画画的时候用什么笔,身上的衣裳配什么玉……我们这些身边伺候的哪个不是嬷嬷手把手教出来的,哪能随便在街上买回来就能用?”浅草噼里啪啦的一顿快嘴,全力支持自家少爷的立场。元慕身边的丫头小厮全是家里长辈精挑细选出来的,生怕有腥的臭的拐坏了哥儿。清浅少爷若是需要贴身侍婢,不说侯爷夫妇和石大人得严防把关,可能官家都要伸手查遍祖宗八代的。“不怪我说,清浅少爷,就她那个芦柴棒的样子能挑水劈柴么……当浣衣妇?她懂怎么浆洗云缎、苏锦,懂怎么熨烫绫绢葛纱么?”
“你若不嫌烦,待回头再打听一下她到底卖什么人家,也看看我猜得对不对?”为了转移水清浅的注意力,元慕随后扔出一个惊天雷,“清浅,我想山虎也该很快就定亲了。”
“什么?”水清浅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连珠炮似的问,“你怎么知道?他都没跟我说,是谁家的姑娘?”
“我不知道。”
“不知道?”怀疑的小眼神上下扫了扫,“不知道,你刚刚还说的这么笃定。”
“就凭你和他这么天天爬墙头的,你当家长们会允你们继续胡闹?”马车停住,元慕伸手把这只小鸟拎出来,扔在宁仁侯府门口,“这两天老老实实在家养着,别招官家再罚你。”然后转身坐马车回府了。
元慕的推测并不是空穴来风。
水清浅跟谢铭两小无猜、竹马竹马的绯闻由来已久,只是以前他们年纪小,闻者并不放在心上,这次春日宴传闻能一夜爆发,传得沸沸扬扬,大约只因为家长们忽然意识到:孩子长大了,可以议亲了,必须先下手为强。
水清浅和谢铭的名声因绯闻而败坏?
完全谈不上。纳妾、狎妓、通房怀孕这些才叫婚前丑闻;与人生知己秀恩爱,交谊亲密无间、日常解衣推食……哎哟哟,这种风流雅事,在上流社会,包括整个清流士林,那都是最高级别的情谊,多少人还羡慕嫉妒恨呢。
不管怎么说,春日宴结束后,短短数日之内,谢府登门的官媒翻了一倍,连圣人那里都不得清闲,不止一位皇亲国戚、朝廷重臣跑到圣人跟前明里暗里的话题围着某金龟婿打转,求官家撮合保媒……圣人完全不似旁人那样盲目乐观,他最清楚那天俩小子的猥琐事迹的幕后真相。官家可没脸帮他俩澄清误会:‘是清浅和谢家小子拿千里眼扒墙头,偷窥人家女眷园子来着’。提起水清浅的行为,官家这张老脸都替他臊得慌。
熊孩子长不大可肿么办?
说起来也巧了,文安郡主,宜阳王的嫡长女,也正处在觅良人的当口。这位文安郡主素有才名,琴棋书画样样不弱,听说长得也出挑,可想而知能配上这位郡主的青年才俊绝对不多。出身高、眼界高、造成了宜阳王左挑右挑,文安郡主一直挑到十九岁也没挑到中意的,再挑下去就真成老姑娘了,所以前些日子宜阳王妃还求到宫里。
不管是两相巧合,还是真有意,反正没过几日,有关谢铭和郡主很相配的风声就传出来了,水清浅对文安郡主不熟,但起码谢铭这门亲事听起来就比元慕那个让人觉得靠谱。年龄,出身,才华,门第,样样都登对。
如今水清浅长大懂事了,可不像几年前,听到姬昭上表立一侧室还各种闹脾气……他现在明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正常的,是喜事,是兄弟就该替他高兴。呃,除非女方条件太差,不般配的另计。
可水清浅还没来得及恭喜谢铭,那边文安郡主对谢铭的评语风传出来了,郡主嫌弃谢铭是:‘木鱼头,罗刹身,琴心少一窍,竹笔腹中空。’更有翻译过来的直白版:‘好好的诗书传家,子不类父,偏偏出了一个粗鄙武夫。’
掀桌!(╯‵□′)╯︵┻━┻
山虎归我打、我骂、我抓、我咬……我俩好基友,两小无猜,竹马竹马。
你算哪根葱?!
“今天是什么特别日子?”
谢铭此刻饥肠辘辘,但面对满满一桌子美食不敢轻易下筷。水清浅今天莫名的温柔娴淑让他后脊梁发毛。
水清浅知道这两天谢铭轮值到禁卫营受训,所以约了今天上街淘古剑。然后一大早,水清浅就到营房跟前了,谢铭早操回来在营房门口看到水清浅的时候,下意识的抬头看看天。他认识清浅有一辈子了吧,这厮原来也能早起?他没想到水清浅能来这么早,不过给他点时间拾掇拾掇,很快也可以出门的。谢铭飞奔回屋,脱下军服,穿上云缎丝袍,套上蜀锦罩甲,系上犀牛带,挂上玉佩荷包,带上佩剑,好一个英挺威武的少将军,然后就要出门的刹那,被水清浅拉住了。
“头发好像被大风吹过。”水清浅无情的指出来。
谢铭:“束发比较浪费时间。”实际是他不会。
“笨蛋!手残!坐下!”水清浅像训狗狗一样把谢铭按到胡床上,拿过牛角梳。
梳头正经是门手艺活,水清浅小时候臭美,不乐意梳着时下孩童流行的大福头或者左右双髻,人家嫌剃光头不玉树临风呢,他身边又没专门的梳头丫头,所以常年累月的练习下来,除了过于复杂的发式比如金八宝坠角,剩下的,水清浅能弄得很整洁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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