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铭轩身体好之后,许默大发慈悲放他出去玩,蒋铭轩得了机会游遍日本,去了富士山脚下看雪,又到大阪尝章鱼烧,神社里的小鹿,竟然不怕人。
沈凌风目光柔和地听,不时点头。
两个人用罢晚餐,便在庭院中闲逛,蒋铭轩认得路,带他四处转悠,在水池前驻足,借着月光,顿时浮上心事:“沈哥…”
沈凌风回头:“嗯?怎么了?”
那时许默躲在暗处,因那两人恰好转到他住的地方,不幸地撞上了。许默靠着轮椅椅背,面上无甚情绪地看着他们。
蒋铭轩低下头,实在羞赧,支支吾吾说不清话。许默看他那模样,便猜到怎么回事,好笑地摸出手机给他发短信。
蒋铭轩正要放弃,短信提示音叮了声,他借故掩饰尴尬,手忙脚乱打开,来信人许默:放心吧,他也喜欢你。
除了沈凌风,蒋铭轩最相信的人就是许默,许默不惜代价治好了他的病,他进手术室命悬一线,是许默在手术室外等了一整夜,他术后隔离,也是许默衣不解带地陪伴他。
所以许默说沈凌风喜欢他,蒋铭轩就信。
他咽口唾沫,顿时充满勇气,揣回手机,借着月光望向沈凌风:“沈哥,上回,许默他说…说你…喜、喜欢——”
他话里未落,沈凌风却打断他:“铭轩,许默最爱胡言乱语。”
拒绝得比谁都干脆。
蒋铭轩的笑容僵在脸上。
许默发完短信,便转身离去,未曾看见沈凌风僵硬的神情,和蒋铭轩蓦然悲伤的脸。
那时许默只是想,折磨了沈凌风这么久,他到底,也算做了件好事吧。
不曾心痛,只是前所未有的平静,那些挣扎、失落、愤怒和不舍,终究化为烟云,弥散在那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中。
许默抬头望天,明月高悬。
“不见了,”他轻笑呢喃,“沈医生。”
他还了沈凌风一个活蹦乱跳的蒋铭轩,也将楚家还给他,希望以后,沈凌风不再记恨他,如果他忘了许默,也好,就忘了吧。
没什么可惦记的 ,于沈凌风如此,于许默亦然。
翌日天未亮时,德川将许默送上回国的飞机,许默没有与任何人道别,独自踏上回国路。他还没想好回国后要做什么,带了一张卡,身上揣了现金,许默坐在飞机上想,回去了再说吧。
·
一个月后。
深夜,沈凌风忙完手术,待在值班室没走。
陈明瞅着他,面容憔悴,眼睛周围浓浓的黑眼圈,比之前颓唐一大截,几乎看不出昔日沈医生有多精神亮堂。
沈凌风就像霜打过的茄子,从日本回来后,愈发沉默寡言,成日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很少回家,几乎住在医院,敬业得令人发指,也令人担心。
一众同事不敢问他在日本发生了什么,许默又去了哪里,生怕触及禁区。沈凌风也从来没提过许默。
陈明觉着再这样下去,沈凌风恐怕要病倒,任他是钢铁人,也经不起这般折腾,于是大着胆子出声:“沈医生。”
沈凌风头也没抬,低头翻阅病例:“有事?”
“你回去休息吧要不 ,你都连轴转多久了,又不是超人,能吃得消?”
“我没事。”沈凌风揉捏眉心,嗓音几许沙哑。
“回去。”陈明抢了他手里的病例:“沈凌风,你有事,你回去想清楚。”
沈凌风豁然起身,陈明退后半步,沈凌风那双黑如曜石的眼沉沉盯住他。
陈明心里直发怵,刚想将病例还给他,沈凌风转身出了值班室,走了。陈明大松口气。
凌晨一点过,沈凌风不想回家,在河边游荡,像个幽灵,回去了也睡不着,他已经两三天没合眼,合上眼便想许默。
想他去哪儿,他的身体能不能支撑。
那天早上在楚家庭院,他没有见到许默,直到中午,楚老太爷寿辰宴席,他也没有见到许默,只是入座后,像个傻子一样,被楚秉均告知,他才是楚婉君的亲生儿子。
沈凌风怀疑他们在开玩笑,楚老太爷却出示了DNA检验报告,然后对他说,是许默将他带回楚家。
他们还接来了沈爸和沈妈,沈家夫妇没落泪也没惊讶,平平静静地告诉他,他的母亲就是楚婉君。
直到那时,沈凌风才明白,许默究竟独自承担了多少,在古巴,那座石像,才是他的生母。
那时许默看到她,究竟心里所思所想,沈凌风同样不得而知,他只知道,许默冲向大海,如果他不在他身边,那时许默就没了。
而许默无声无息消失的时候,沈凌风并不在他身边。
没有人知道许默去了哪里,他仿佛是幻象,只存在于沈凌风的记忆中。
德川只说,许默回国了。
沈凌风连夜赶回国内,可许默一个连家都没有的人,他又该去哪里找他?
许默从来都没有亲人,失去楚家后,他就一无所有了。
沈凌风颓唐地跌坐在长条椅上,疲惫仰头,伸手盖住眼睛,长长叹气。
以前许默变着花样儿在他面前刷存在感,他嫌他烦,现在他求他出现,求他露面,无论他如何难过心痛,许默都不再出现。
他们都说,许默走了。
许默走了,沈凌风才明白,喜欢也是悄无声息的,当心一点点游移到他身上,他自己,却觉察不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