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天下奇闻。
而她现在的身份,是荣国府最平庸不受人关注的二小姐迎春,这次被受关注,是因为新帝与荣国府有旧怨,送人入宫便是跳入火坑,旁的姑娘有人疼着护着,只有二小姐迎春没人管,所以才被王熙凤提议,让迎春入宫。
邀月在司棋的服侍下,喝了几口参汤。
环境恶劣了些,好在她的武功仍在,她的明玉功修到了第九层,容颜不老,且能控制人心,这大抵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依仗。
但这唯一的依仗,在这个世界作用寥寥。
这并不是一个武力为尊的时代,天子集权,世人是天子的奴仆。
四王八公又如何?一样对天子顶礼膜拜,无不听从。
荣国府养出的二小姐,不过是一个即将送给天子享乐的玩物。
邀月垂眸喝着汤。
新换的碧纱窗映着浅浅的日头,香片在熏香炉里无声燃烧着,袅袅的安神香味散开。
邀月闭目,司棋放下汤匙,小丫头递来锦帕,司棋问小丫鬟道:告诉老太太姑娘醒来的消息了吗?
小丫鬟不住点头说告诉了,屋外传来丫鬟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外间的伺候的人争先恐后打帘子,贾母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里间。
邀月懒懒瞧上一眼,没有说话。
鸳鸯扶着贾母坐在床边,贾母伸手把邀月揽在怀里,拍着邀月的肩,道: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可叫我如何向你早死娘交代?
邀月不习惯这般的亲密动作,从贾母怀中挣开。
鸳鸯秀眉微蹙,挥手叫屋里的丫鬟婆子们全部出去。
屋里只剩下邀月鸳鸯贾母三人,贾母从鸳鸯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眼角,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是也不是?
府上的下人委实该整治一番了。
她明明叫贾琏不要将戴权有意让荣国府再送进宫一个女儿的事情宣扬出去,可不知怎地,阖府上下都传了起来,说的事情有鼻子有眼内相瞧上了风流婉转的林姑娘,老太太舍不得心头肉,便将二姑娘推出去作伐子。
毕竟三姑娘太精明,又与南安王世子在说亲,四姑娘又太小,二姑娘性子软弱好拿捏,又是个好生养的身段,一朝得宠诞下皇子公主,也不会恃宠而骄,生出不该生的心思。
可怜二姑娘没了亲娘,无人撑腰,只能替林姑娘去宫里。
贾母听到这些流言时,气得晚饭都没吃。
这几个女孩里,她哪个不心疼?
二姑娘性子太软容易被欺负,她便派了能干的司棋过去伺候,三姑娘有个颠三倒四的母亲,她便把三姑娘养在二媳妇王氏那,王氏是大家出来的小姐,不会亏待三姑娘。
宁国府上下乱成一团,她怕四姑娘长大后被人戳脊梁骨,便把四姑娘接在荣国府,养在自己膝下。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哪一个都不曾亏待,不过是偏疼了黛玉一点罢了。
可黛玉这身体,委实是去不了宫里的,她只能叫迎春去。
虽说这事有些亏待迎春,但迎春这性子,纵然嫁了人,只怕也是受人欺负的,还不如送进了宫,有元春照应着,不至于受太多的委屈。
若能再生下一儿半女的,那便更好了,以后的生活也有着落了。
她满心为子孙打算,却落了个偏心到家的名声,即将进宫的迎春不知是不是听了这些流言,病了好几日,人参鹿茸不要钱似的灌进去,今日才终于醒了。
醒来之后,冷冰冰的态度分外疏离,像是不认识她一般。
贾母叹了口气。
鸳鸯看了一眼贾母,道:二姑娘,与宸妃娘娘有几分相似,这对您来讲,是天大的福气。
邀月抬眉看了一眼鸳鸯,目光冰冷似寒星,鸳鸯心里打了个突,原本想说的几世修来的福气跟着咽回了肚子里。
贾母微微皱眉。
二丫头往日最是木讷没脾气的,旁人说什么便是什么,怎么遇到这种事情,反倒是拗起脾气了?
若是她一直这样下去,纵然进了宫,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到那时,莫说帮助元春固宠了,只怕得罪新帝都是有的。
想到这,贾母道:你莫怪祖母心狠
话未说完,便听身边的女孩不悲不喜道:我会入宫。
贾母眼底闪过一抹欣喜,看向斜倚在靠枕上的人儿。
许是病得久了,她的脸有些苍白,摇曳的烛光很是温暖,照在床上垂下来的银红色的纱幔上,却照不暖她略带冷意的脸上。
她抬眉,眸色清清冷冷的,道:我不喜欢迎春这个两个字。
三春争及初春景?
她不是追随旁人脚步的其中之一,她是世间第一绝色的邀月宫主。
从今以后,我叫邀月。
贾母一怔,上下打量着面前病弱但却极有气势的人。
鸳鸯笑了一下,打着圆场道:二姑娘是病糊涂了吧?姑娘的名字是长辈们取的,又上了族谱,哪能说改就能改呢?
邀月道:今日不改,日后便由天子改。
鸳鸯心头一跳。
二姑娘好大的口气,还未见过新帝的面,便这般笃定新帝会宠爱自己?与往日不言不语的性格差别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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