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打发了荷露荷霜离开后, 百无聊赖之下本已打算歇息,却听到门外有人轻轻扣门。瞧着是个妙龄少女的身形打扮,也有几分熟悉。
“是哪一位?”他温声问着,已三步并两步地过去。
待开了门后,微有愣神:“原来是段三姑娘……”她身量比一般女子要高挑,总做男子装束, 如今在自己家中则换上了女装。
此时一身新绸衣配百折洒金裙,脸上淡淡地抹了些胭脂,发间插着只珠凤, 戴一双珍珠耳坠,与白日里的简练短袄差别甚大……倒有些像铁心兰的打扮样式,不过要富丽华贵得多。
他立在门口,没有邀请她进门的意思。
段三姑娘似是毫无所觉,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
忽而语气微妙地问道:“花公子,我这身打扮可好看?”
花无缺唇角好看的抿起, 淡淡道:“在下眼中, 世间的少女无一不是美丽可爱的。”这么说着,却微微侧过了头,温和又疏离。
段三姑娘无奈地笑了笑,将手中端着的汤盅抬起,大大方方地解释:“方才我跟心兰妹子在厨房捣鼓了半天做了些吃食,她说这个时刻花公子应该还没有睡下,让我端过来请你品尝一番。”
“这是……铁姑娘亲手做的?”移花宫少主微微垂眸。
段三笑了笑, 道:“我也没有这个手艺呀,可不敢来花公子面前献丑。”
“段三姑娘将家族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跟着令尊走南闯北,巾帼不让须眉,无暇顾及易牙之术也是常理。”花无缺道了谢,客客气气地收下了。
他收下了,但她还是没有走。
段三姑娘的月牙眼儿带着促狭的笑意:“我得亲眼看见您吃了,才好回去告诉铁姑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啊。”
白衣公子看了她一眼,揭了盖,将尚还温热的汤水慢慢地喝尽。
用毕,轻抹湿润的唇角,将空碗还给了她。
“……很好喝。”
段三姑娘茫然地带着这句评价回到了厨房。
见小鱼儿跟铁心兰两个人依旧各自做着不同的吃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似乎在讲什么生辰,隐隐约约的不安总算落了地。
“以前听人说,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这话我一直不大信。”
心兰还没来得及问她什么,小鱼儿已经笑开了:“凭点儿吃的就想绑住男人,哈,说这话的人定然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拿男人当成是吊着根胡萝卜就追着跑的大蠢驴!”
段三斜睨了他一眼,幽幽道:“我也不信这番话了……那位花公子一气喝光了整碗汤,还夸铁姑娘做的好!”
心兰瞧她说话时语气古怪,一脸莫名道:“我做的本来就好喝嘛,我都尝过了……难道要他故意说不好喝?”
小鱼儿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他真这么说?!哈哈哈,这……这个花无缺……真是……他脑子是不是不清醒?还是真的没有味觉啊?!”
红衫少年简直笑得直不起腰来:“得亏我放的是胡椒粉,若是□□,只怕他还要念一声‘铁姑娘做的东西就是好喝’,才肯咽气哩!”
小鱼儿古灵精怪,本就是胡闹惯了,这么一说便把自己方才偷偷摸摸做的坏事给交代出来了。
他自己很无所谓只觉有趣,段三却有些忐忑地看向毫不知情的铁心兰,面上微有羞惭:“其实也没……没加多少。”
心兰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们:“你们……江小鱼,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老跟花公子过不去!多大人了,还开这种无聊透顶的玩笑!”
见她真是尤其的生气,小鱼儿也不嬉皮笑脸了,不满道:“那个花无缺追得我这个天下第一聪明人满江湖乱跑,简直比张菁那个小妖婆还要烦人!小爷不过找到机会捉弄一回,你便心疼了?”
他哼了一声,嘴里嘟囔着又顶回去了一句:“铁兰兰,你那护花使者多大人了,还怕他吃坏肚子?不好吃不会吐出来嘛……”明明是自找的。
——被女人套牢了,就是这个下场!
花无缺就是他江小鱼的前车之鉴。
心兰也学着他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你就是明着打不过他,看人家花公子脾气好,就想暗地里靠小聪明出气!”
小鱼儿嗤笑了一声,不大服气的模样。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花无缺几乎样样都比自己厉害……这点即便他嘴上不肯承认,内心也不能自欺欺人。
——但至少有一点,他要比花无缺厉害得多。
花无缺被女人套牢了。不管是移花宫两个老女人的命令还是铁心兰随随便便的一言一行……所以他蠢,蠢得无可救药。
但小鱼儿是天下顶顶聪明的人,永远是快快活活自由自在的小鱼儿!他想去的地方谁也拦不住,他不想待的地方谁也留不住!
懒得同他争辩,反正他这张嘴巴生来就是气人的。
动作伶俐地把笼里蒸熟的糕点都取出来后,心兰脚步匆匆头也不回地端走了。
段三姑娘目送她离开,那道倩影很快消失在厨房外。
“心兰妹子这是要吃独食啊……”她状似依依不舍地叹道。
看她有些馋,小鱼儿将袖套裙兜一摘,随手扔到边上,大方道:“喏,我做的可比她做的好吃多了,你敞开肚皮吃!”反正铁兰兰也不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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