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览好端端地站在他身前,冷声问:“叶钦在哪儿。”
朱天河嘶吼:“馆主!不要再跟他废话了,快些动手啊!”
宁淮生捂着心口,讶异地瞪了顾览片刻,突然诡异地咯咯笑了起来:“你也见识过董管家的威力,我留他跟董叔玩一玩,想是这会儿应该和吕素那贱/人一个样子了。”
一股灼心的怒火瞬间燃红了顾览的眼睛,他将宁淮生抵在墙上,一手执着冰刺扎进他左臂断口,幽幽的声音带着狠戾:“在哪儿,这是最后一遍问你。”
“呵呵,恐怕早就来不及了,”宁淮生忍痛忍得浑身战栗,额头上细汗涔涔,“馆主听说过阿修罗菩提子吗,它会使人丧失心智而爆发出无法想象的潜能,董劲只会越来越恐怖,你救不了他的,呲啊!”
顾览转动手腕加力,宁淮生嘴唇发青,断断续续道:“你杀了我也没用,倒不如我们联手找到地图,看看那个地方……究竟能不能让人起死回生。”
顾览道:“那就先送你去九泉问问路。”
话音未落,石室之外忽地传来沉闷钝重的脚步声,像是挤进来一头巨象,那声音震得四周石壁嗡嗡颤动,连一旁死沉死沉的宝箱都上下颠动起来,顾览觉得自己仿佛踩在甲板上,而水下正有一头巨大无比的怪物要掀翻这艘石船。
正在几人惊愕之时,一只树桩大小的手掌扶到了石门边上,紧接着有颗奇形怪状的硕大脑袋探进来,灯笼样的眼珠骨碌碌地朝密室望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宁淮生身上。
“啊,”宁淮生自己也被吓得不轻,“这是董,董劲?”
“咚”一声,听上去仿佛有人一脚踹在了肉山上,董劲庞大的身躯缓缓向门里倒进来,挨到地面时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等到尘埃落定,顾览看到他脖子上缠着一条腕子粗的铁索,直直连到门外。
一袭黑衣弯腰钻进石门,他一手牵着锁链,踏着董劲的身躯一步一步走了下来,抬手挥了挥烟尘,将石室中的景况打量一番,然后看着顾览道:“表哥,你的脸怎么破的?”
血菩提(二十一) 魔障(四)
看到叶钦完好无恙, 顾览终于松懈下来,之前的愤怒与惊恐都变成无法言说的安心喜悦,他连宁淮生也顾不上了, 直接扑到叶钦身边, 将他上上下下仔细地看一遍:“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叶钦见顾览格外担忧的样子, 脸上不咸不淡地一哂,心里却是花团锦簇歌舞升平,“你对我的实力如此没有信心吗。”
两人背后的宁淮生简直不能相信,突然咬紧牙关一跃而起,破釜沉舟般的朝顾览劈下一剑, 叶钦眸光一动,看也不看地将手中兵器反向一掷,竟精准无误地击穿了宁淮生的右肩胛, 像钉鹌鹑似的将他钉在了石墙上。
直到宁淮生痛苦地大声叫出来, 顾览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地上的董劲发出异样的怪声,被叶钦踢了一脚之后便不敢再动弹。“还记得之前你问我为何整条长街的人都不见了吗,”叶钦弹了弹衣袖上的落灰, 好像其他人都不存在似的,只跟顾览一个人说话, “原来全都成了密道里的那些东西,流觞楼的老板是我部下,找他的尸体费了一些时间,我要是知道你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就先不管他了。”
说罢叶钦拈起顾览头顶上一缕突兀的乱发, 帮他理顺,又扳着下巴查看脸上的伤口, 那道细细的划伤从耳后沿到了下颌处,看得叶钦面色陡冷,凑近了似乎想做点什么。
有前车之鉴,顾览察觉到叶钦的意图,不动声色地伸指将他戳开,他知道娑婆堂一向行事隐秘,成员身上一定会带着某些不可外泄的东西,如果不及时收回会有很大麻烦,便问道:“那你处理好了吗?”
叶钦稍显不满:“嗯。”
朱天河扶住墙面颤巍巍坐起来,紧盯穿透宁淮生身体的玄色兵刃双眼发直,他伸出折断的手臂指着,喃喃道:“敬,敬……”
叶钦将目光瞥过去,又冷漠地看向朱天河。
“这兵器从哪里来?”朱天河浑浊双眼里发出痴狂的光芒。
“折江么,”叶钦淡淡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朱天河暴躁不已:“快,快告诉我,快点告诉我!”
叶钦和顾览交换了一下眼神,而后道:“是我师父给我的,告诉你又能如何,你这番模样恐怕连菜刀也举不起来吧。”
朱天河像上了发条似的猛向折江爬了几步,又因为实在体力不支散在了半途,宁淮生蔑视蝼蚁般的冷冰冰看着他,颓然自弃地垂下头不停诡笑。
“有件事我想不明白,”顾览走到宁淮生面前,“你既然这么憎恨朱家,又为什么非要等到十三年之后才动手呢。”
_娇caramel堂_
人之将死,宁淮生终于接受自己功败垂成的事实,反倒变得冷静,心中犹如被清泉涤过一般,一刹那明晰无比,望着眼前一切污浊脏秽,无端生出悲悯心来,好像自己脱离了这副苦难之躯,浮在半空中俯瞰这许多人。
他茫然虚空地望着顾览,道:“不是不动手,而是一直等不到合适的时机。”
“合适的时机?”
“今年初春,当那个人突然找到我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宁淮生陷入回忆,缓缓道,“十三年前是他救了我,如今还了他这条命,往后黄泉碧落若是相见,也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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