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问题是,以往思过,她家相公至少不会隔三差五地来问一句
知道错了吗?
他姿态优雅地坐在跟前,皱眉品尝着手里那晚白羊肾羹,汤勺轻擦过瓷碗的叮叮声配上他淡淡的责问,煞是好听。
她蜷着着双膝窝在暖暖地贵妃榻上,啃着gān乎乎的馒头,噎出阵阵猛咳,他端起茶盅,侧眸看了她眼,在她渴望目光下,若无其事地把茶盅里的水喝得一滴不剩。邢欢痛心疾首地捶胸,企图把梗在喉间的馒头捶下去。
最后,还是用力吞咽口水的方法奏效了,她扬起脸色逐渐转为正常的脑袋,频频点了几下,报告相公,知错了。
错在哪?她的回答,让他稍觉满意地松开了眉心,难得善心大发地替她斟了杯茶。
唔你不爱喝白羊肾羹,我一会就写信让娘别再寄来了。她说得郑重其事,一副很懂他心事的模样。回想起他刚才活像喝药似的痛苦表qíng,邢欢觉得自己的分析对极了,真是善解人意。
砰。
可这话并未讨来永安的赏识,斟茶的动作僵住了,半晌后,他重重将手中茶壶敲向桌面,横眉冷看着她,我很满意你娘寄来的白羊肾,我不满意的是你!你不如写信让你娘把你给领回去,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这怎么成,我要走了,谁照顾你。她吞下最后一口馒头,语重心长地跟他剖析其中利害。
显然这并不是赵永安所担心的,他在纠结的事连他自己都搞不懂,穿着绿袈裟照顾我?我不需要。
我今天没穿绿袈裟呀。邢欢得意地扯了扯身上那件七彩棉袄,那是她最近刚给自己fèng制的,颜色艳丽,款式新颖,还带收腰的,想到那个女捕快的杨柳小蛮腰,她挺起身子,故意用手抓紧腰间的衣裳。
自以为这样可以凸显出她同样算得上纤细的腰身,可惜有些适得其反,她忘了自己那身棉袄底下还塞着层层叠叠的棉衣。
至少在永安看来,面前女人的身材是圆筒形的,那身衣裳更是炫目得让他不敢直视,我我收回一封休书,你能不能别穿色彩如此丰富的衣裳?
这种誓与彩虹比艳的色彩,谁受得了?!
那我去掉一种颜色。你收回七封,我可以考虑只穿黑白相间的衣裳。她依依不舍地伸手抚过斑斓的色泽。
我收回八封!
二少爷,你不能再收了,再收下去,奴家就没衣裳穿了。你要我luǒ着满街跑哦?不太好吧,现在江湖上很多人都认识我了,我也算有点知名度了,那样的话会给你丢脸。
邢欢!你故意装疯卖傻扯开话题,是不是?他愤而拍桌,想证明自己不是傻子,不会任由话题被她牵着走,这个家他是具有主导权的,你就算是把那件袈裟当遮羞布裹着满街跑,也不关我事。我只想知道,你跟那个头上没毛的东西到底有没有私qíng。如果有,那皆大欢喜,麻烦你们赶紧冲破世俗障碍去私奔。
报告二少爷,当然没有!你那么英明睿智,怎么能被那些流言蜚语所左右。大师清心寡yù一心向佛,奴家更是打定了主意要跟你白头偕老生死与共。你怎么可以怀疑我?她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足够qíng真意切,甚至认为最动人的qíng话也不过如此。
是吗?只是赵永安依旧没能感觉到丝毫真心,她就像个拙劣的戏子般,熟练却又生硬地念着台词,不具备任何感qíng。就这样,他凭什么不能怀疑她,凭什么不能要她一句保证,那好,既然他不肯带你私奔,那你从今天起再也不准见他。
呃她叹服了。悟色大师还是有点真材实料的,他特地警告过她,如果永安要求她永远不准见他,不准答应。邢欢犹豫了很久,最终选择乖乖听悟色的话,二少爷,这个奴家很难保证,万一在街上遇见了呢,我总不能把自己戳瞎吧。
很好,那你继续思过!他起身抚袍,撂下话儿,跨出屋子,用力将门关上。
他没有在乎她爱谁,只是为她好。对,就是那么简单。虽然休书递了无数封,但身为她的前夫,他觉得自己应该帮她物色个良人。那种头上没毛又不愿带她私奔的东西不值得托付,要她不准见,有错吗?她竟然自cha双目也不从!
第八章
继续思过,持续思过,各种思过。
起先赵永安还会来jiāo代下他的思过安排,渐渐,日子久了,他索xing不再出现,仿若遗忘了她的存在。
偶尔听路过的江湖人士们闲聊,她知道他很忙,每天都会被缠着讨论茅山掌门掐指算出的金融危机。她向来认为自己最大的优点就是够透明,相公忙的时候,她可以像空气一样的存在,保证不去打扰他惹他心烦。
所以,她也不介意被暂时摆放在不起眼的位置思过,适当展露自以为的体贴。直到某天夜深人静,邢欢睡不着,推窗眺望星空,想要学悟色夜观天象看看她的姻缘星有没有上线。
姻缘星没看到,倒是瞧见一对月下梨树旁用大嗓门谈qíng说爱的妙人儿。永安哥晓闲妹妹1呕1
她家相公和女捕快穿着qíng侣装,一前一后地出现在她的视野中,深qíng呼唤间似乎还透着无语凝咽的气氛,活像是对被世俗棒打开的鸳鸯。午夜档就这样在邢欢面前拉开序幕,她很不厚道地顺从胃部真实反映,gān呕出声。
见鬼了!想当年她天天放的那些羊,都叫不出这般亲热的妹妹妹!
那般透着绵的嗓音,他从来没在她面前用过,邢欢记不清揉了多少次眼睛,才确认没有眼花,午夜档的男角儿当真是赵永安。又来抓人去见官吗?他停下脚步,嘴角眼眉都透着笑意。才不是,我很忙的,哪有空一天到晚陪那群无业游民瞎闹腾。我是特地来找你的,去了趟别院,小厮说你最近比较忙一直待在群英楼。真搞不懂你,做什么要花那么多时间陪无业游民们。顺便而已。对于她的抱怨,他耐心十足,笑容不改,找我有事吗?讨厌,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吃完宵夜,出来散散步埃是吗?你散得还真远。从衙门到他的别院再到群英楼,绕了大半个京城散步?我是习武之人嘛,正常的。她嬉笑着勾缠住他的手肘,为自己找了个听似合qíng合理的借口,对了永安哥,你上次教我的那套剑法,我已经练得差不多了,要不要舞给你看?
说话的同时,一丝秋波递送到了赵永安跟前,就连舞刀弄剑的事,她都能说得千娇百媚。
那头,永安静了片刻,才回道,不用了,你刚吃完宵夜,不适宜剧烈运动。
啧啧,听听!这话多体贴。邢欢难掩酸意地瞪起圆眸,向来只有她体贴永安,原以为话里带刺是他的个xing,改变不了,现在她才明白,他不是不懂体贴女人,只是不屑体贴她。也对,还是你想得周到。那你有没有新的招式可以教我?毕生所学,我都给你了。
毕个头!他的毕生可以再短一点嘛!邢欢觉得眼睛在冒血,可又找不到立场去打搅,倘若他再淡漠回一句无关紧要的人凭什么管我的私生活,她该怎么退场?啊,你不如让那些无业游民教我功夫吧,那样的话我就不抓他们去见官了。听说泰山派的人猿泰山拳好厉害,还有晓闲妹妹,江湖上有规矩,招式心法只传本派,你也要加入无业游民的行列?我才不要,我在竞聘天下第一女捕快了,到时候我手下能有很多人。我一样可以抓了他们,bī他们教我功夫,然后再让他们去见官。呵,我就欣赏你的远大志向,不像她话到说一半,永安突然打住,目光定定地落在了不远处的那间房间。里头那个正在思过的女人胸无大志、安于现状、不思进娶只懂以夫为天、万事皆依赖他,每一条都与他的喜好格格不入。即使如此,他还是不愿在旁人面前说她的不是。她?是说你娘子吗?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我们认识多久了?一年半哇!你居然从来没说过你成亲了,突然跑出来个二少奶奶,我还挺难适应的。你没问过。他没必要再送了无数次休书后,还乱有自觉地到处张扬说自己是有妇之夫吧。我不问你也可以主动讲呀。不过也不怪你,想必你娘子一定长得很丑,我同qíng你,忍得很辛苦吧?上回你说递了休书给她,是她赖着不肯走,是不是真的?没关系,永安哥,有我在!家庭纠纷我也能帮着处理的!这跟我的远大志向不冲突算了,说些别的吧。你这回打算在京城待多久,什么时候回去?他生硬地转过话题,并不想让外人来cha手他的家务事。
那位晓闲妹妹见状也识相地不再提起这些不够愉快的事。
不够愉快邢欢立在窗边贝齿紧紧叩咬着下唇,直到唇瓣失去血色都不愿放开,她的存在真的很难让他们俩愉快起来吧。难怪他宁愿她和悟色大师迅速私奔,消失在他眼前,那样他就可以放开去追自己喜欢的女人了?像那个晓闲妹妹一样,有莫名其妙的远大志向,又漂亮到让他愿意时时挂在嘴边的女人。偷窥自家主子偷qíng,不太好吧?如果觉得寂寞了,我不介意满足你。你看是要抱一下呢,还是亲一下?更进一步就算了,赶时间呢。
被xing感嗓音粉饰过的话语,让邢欢蓦然一震,切实感觉到了紧贴在身后的那道熟悉温度。她背脊僵硬,反shexing地先将窗关好锁死,才转身,瞪着面前的人,你怎么会在这?装备都拿去洗了,没东西换了,所以来拿袈裟。相较之下,悟色很是平静地冲她眨了眨眼,觉得她惊慌失措的模样挺可爱,忍不住带着几分玩心地伸手用力掐了掐她没什么血色的脸颊。
如脂般顺滑的触感让他留恋了片刻,才缩回手,自顾自地打量起屋子,最终目光落在了桌上成堆的gān粮上。
他对那些松软馒头没兴趣,所以不客气地挥手扫落。吸引他凝神关注的是馒头下的那件青绿袈裟,不悦地蹙了蹙眉后,他不发一言地回眸看向邢欢。
当一个向来话很多的人,忽然沉默不语,黑瞳间聚满郑重其事地询问色彩,那是件挺可怕的事。至少邢欢肃然起敬,不敢怠慢地挪了挪步子,同他保持安全距离后,才敢开口,我相公想要烧了它,我建议说毁了不如让它活着慢慢糟蹋,因此它就被用来包gān粮了。大师,我这也是用心良苦为了保全它,不得不出此下策。哦?你相公最近应该忙着在赵家庄砍柴吧?死和尚!他到底是有多无处不在?邢欢不动声色,想也不想就回道,哇!你怎么知道我相公是个砍柴的?算出来的吗?大师,你好厉害哟。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最近江湖上关于我的传闻颇多,二少爷觉得他管不住我,所以就把我相公紧急召唤来了。这样埃那贫僧可以原谅你糟蹋袈裟,顺便帮你解释下这个误会。我现在有空,可以去见一下你相公,告诉他大可以放宽心,我看不上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