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听着她就直接爬上chuáng睡了。怎么说她也是我弟妹,我总不能一脚把她踹下chuáng吧?
够了,别说了,给我一坛酒。谁要听这些自己压根没参与进去的甜蜜回忆,谁爱从其他男人嘴里了解自己女人的习惯,谁想公然演出乱伦好戏给江湖儿女们看!他宁愿灌醉自己,不听不看不想。
你们还自备酒水了呀,喝不完还得带回去,多折腾。嗯,我来帮你们一起喝好了。很明显,不是只有他们俩有怨无处泄。邢欢在希望和失望间反复煎熬的次数不比他们少,藏在心里找不到人说的难受更多,她不止想要醉,还恨不得能就此醉死。
识相的看戏观众们不做打扰,配合地大量提供酒水就当是抵扣门票。
可眼看着号称经济困难的江湖人士,如此豪迈地一坛又一坛消耗上等好酒,身为资助人,任万银的心在淌血。还有没有天理了啊!这样江湖怎么可能不遭遇金融危机!
第三十二章
很多年以后,江湖上又多了个广为流传的说法,大致是这样的。只要能把赵家庄的两位少爷和邢欢姑娘灌醉,那就能求到美好姻缘
事qíng的起因是这一晚,这三个人一坛接着一坛喝,火药味越来越浓。
夜深人静,观众们累了有戏也不想看了、村夫烤鱼的摊主困了有银子也不想赚了,他们仍旧没有醉。无论旁人怎么劝说,三个就是不加理会,非要不醉不归。就在大伙决定掀桌翻脸时,一辆马车急奔而来。
驾车的是个俏丫鬟,停下马车后,她看似恭谨地走到任万银跟前,刻板地抛出一句:老爷,我来接您回府。
这话听起来很和缓,可从这姑娘嘴里飘出就能宛如寒风过境般,冷得让人直打颤。
就在任万银夹在兄弟与自家丫鬟间左右为难时,最怕冷的邢欢憋不住了,我醉了,回府了,你们俩慢慢喝。
真巧,我也醉了。斗了一晚上,在临近结局的时候,这两个人终于拿出了点兄弟默契,异口同声。
不期而遇凑起来的局,就这样散了。
秉着酒后不驾车的江湖规矩,赵永安抛弃了那辆雇来的马车,转而由任万银送佛送到西。
虽然怕冷,可喝了无数酒后头脑仍然清醒的邢欢,坚持想要陪着那位俏丫鬟一同坐在前头驾车的位置。美其名曰chuīchuī风醒醒酒,免得回去后娘和婆婆担心,实际上,她只是不想和那两兄弟挤在狭小窒闷的车里头。
就这样,一路上,谁都没说话,所有人都以为这种沉默会一直延续到别院大门口。
忽地,车里传来了一道浅喝,万银兄,好歹兄弟一场,下次你再敢把参了水的假酒贡献出来,我们就割袍断义。
假假假假假酒?任万银迷惘了,他难得那么大方真心想陪兄弟排忧啊。
难怪,我说你怎么当了两年头上长毛的死和尚,酒量反而见长了。永安忍不住飘出一丝讥笑。
老爷,陪这种酒ròu朋友应付应付就好,不需要用真酒。那些假酒我làng费了不少水,已经很够义气了。前头那位丫鬟生硬地给出解释。
姑娘,假酒是要喝死人的啊。邢欢用匪夷所思地目光看向那冰块姑娘。
别跟我讲话,我讨厌你。
姑娘,你也太直率了吧!我知道自己不讨喜,你也可以试着婉转点讲出来啊!
这头,邢欢正被堵得哑口无言,一件湖蓝色的罩衣便从车里飞了出来,不偏不倚地笼在了她头上。淡雅到几乎让人嗅不到的檀香味,随即参入她的鼻息。
伤还没好,别着凉。
哦。邢欢听话地把罩衫裹上,没有去细究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这袍子上的气味足够让她心领神会。
什么时候走?没多久,赵静安的话音再次传来,很沉,承载着很多捉摸不清的qíng绪。
这话,让马车里里外外再次陷入了沉默。
靠坐在他身边的永安诧异转眸,他仔细回想今晚的一切,虽然彼此口没遮拦讲了很多,但他确定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翻翻小时候的旧账,争论下到底谁比较照顾谁。始终,他都没有提及过邢欢要走的事。
自然,邢欢也不记得自己有说过,她不喜欢离别的场面,还计划着到时候最好是能走得悄无声息点。
可就是这样,赵静安还是猜到了。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的结论,既然话说开了,那也没什么好藏掩了,过些天,按娘的意思。
嗯。她的如实回答,只换来他一声轻应。
马车里,静安不再多话,沉静地闭上眼帘,思忖着。
今天一早,她想逃离的意味很明显,要不是他拦住要不是娘和邢夫人突然来了,她或许已经远走高飞;在茶馆里远远瞧见她时,眉宇间藏也藏不住的伤怀神色,是鲜少在她脸上出现;方才喝酒时,那种恨不得想让自己醉死的狠劲,透着不想面对的无奈。
静安想,她和邢夫人在房里闲聊时,定是做了什么决定,才会这样。
他能联想到的可能xing只有这一个,她说服了邢夫人带她走,走得远远的,擦掉所有回忆。
如果他的骤然回归,是把她bī进了非走不可的死胡同,这显然不是静安乐意见到的。又如果她走了,能解脱,寻觅到更广袤的天空,他没意见。可她神qíng间分明写满了无奈,他想她快乐,想看她笑,倘若这场困局一定要有个人走,那也不该是她。
永安。许久后,他启唇,压低嗓音溢出一声浅唤,确保马车外的她听不见。
嗯?闻声,赵永安蹙眉侧眸。
扫了眼对面昏昏yù睡的任万银,静安才再次开口,你留过她吗?
留不住。打算明儿一早,找邢夫人聊聊
没用的。他不明白当年原委,只是觉得她委曲求全了两年,邢夫人都没有多嘴过一句。如今,答应了让她走,想必是下定了决心,谁劝都没用,如果我说,能留住她的人只有我,你会想揍我吗?
废话!那么欠揍的话,要他怎么按捺住!
别孩子气,我说过,邢欢不是抢来就能增加成就感的玩具。或者你想让她就这样带着两年的怨走?那我也没什么意见。
你想怎样?哪怕是在前几天,他听到这句话都会觉得好笑,可此刻,他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她的确不是玩具,可以靠蛮劲夺来藏好就烙上了他的印。好比眼下,她若下定了决心,往日温qíng全然不在,她其实能比任何人都决绝。
如果我做到了,好好待她。原来仅仅只是说一句话,也可以让一个人耗尽全身心力。喃语般的话音从他的薄唇间钻出,语末后,他几乎没有力气睁眼,连呼吸都是痛的。
不用你说我也会
你得意什么?我没有说要成全你。君子有成人之美,但他不是君子,也不想做君子。
赵静安,我是你弟弟。他可以更欠一点吗?
喊那么大声做什么?是我弟弟有qíng场特赦令吗?你要是让她不快乐,或者哪天她突然说爱我,我可以荒唐到六亲不认。
绝对不会有那一天。
有句话我实在憋不住想说。你难道不觉得,一个女人肯为一个男人留下,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吗?
去他个擦!根本就是设好了局让他跳,还没有选择的权利!
*
当qíng敌是自己最亲的哥哥,还要眼睁睁看着他堂而皇之地送自己娘子回房,而他不得不吞下所有不慡只为求全,这种滋味就好像万蚁噬心,赵永安发誓这辈子都不想尝第二回。
可事实上,他对邢欢显然还是不够了解。
对于邢欢而言,娘的谆谆教诲才是最重要的,比如做人必须问心无愧。不管别人怎么负她,那不能成为她打破表面宁和的借口。即便赵永安在今天之前鲜少给她好脸色,即便他们的夫妻关系向来保持在名存实亡的调调上,可他至少没有将她扫地出门,留给她一个安身之所。
她可以心灰意冷选择改嫁,当是给他自由回报了老夫人的恩qíng,但她绝不能选择他的兄长。否则,避不开同一屋檐下的尴尬,还会给赵家庄招来非议,这么做,便是恩将仇报。
更何况她和赵静安之间有没有这层可能,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有了答案。
想着,她娴熟地将沏好的茶水倒入刚暖过的杯中,小心翼翼地推送到静安跟前,挑了个离他较远的位置坐下,斟酌着语态问道:你是不是也想让我别走,好好把这段婚姻维系下去?
跑了一整天,邢欢很累,本还以为总算可以回房睡了,没成想,突然被他唤住,说是有事要谈。赵永安默许了,她也找不到理由推拒了,这般一来,他想说的事她多少也猜到了些。
事实也的确和邢欢猜测的相去不远,只是,她显然误会了他的初衷,也没料到他的开场白会那么跳跃,还记得当初我要离开任府时的事吗?
嗯。怎么会忘?那是她第一次觉得悟色大师其实离她很遥远,很陌生。
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他们之间只能有友qíng,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那时候,她觉得他是个漂泊的人,去过很多地方,认识很多朋友,经历过很多故事,可他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留下,那些通通都是过客,包括她。
有些话一直没机会跟你说。那时候,我不知道短时间内能不能回来,也不确定留下你会不会是场冒险。现在看来的确是场冒险,不过是场迟早要冒的险。
她不懂这个时候,他突然说这些寓意何在。
我不喜欢离别,本想悄无声息地走,结果还是被你发现了。我告诉自己,只要你开口挽留,我会毫不犹豫地带着你走,可惜,你没有,你让我见识到你对你相公有多忠心,即便是为我送别,念念不忘的人依然是他。说着,他弯唇苦笑。
也是在那时,她说没有人愿意放着真品不要而要赝品。
静安知道,以她的个xing那只不过是句无心的话,也就是因为无心,伤他更深。让他知道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仿制品,在真品消失的那段日子里,可以摆放着寻求些心理安慰。当真品失而复得后,他便没有了存在的价值。
转身的时候,他想过没必要去刻意qiáng求什么,想放手要趁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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