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像雪,转眼间就融化了,化到……自己心底去。
楚言怔怔地想:若是能把这颗心,与那红豆手链,与那佩剑一起,随阿刃去了倒也好了。
也算是给这荒唐的两辈子做个结,来生……却不知他们还有没有来生的缘了。
在他的背上,墨刃不知何时闭上了眼,似已睡着了。
楚言在路旁停了一下,把自己的外袍脱了,给墨刃仔细裹上,末了低下头在睡着的人眉梢亲了亲。
回去的次日,墨刃咳血昏迷,不省人事。
药堂林昀把过脉后深深叹息,说墨侍卫怕是没有两月时间了。
楚言脑中轰地一响,猛地踉跄了两步,面无人色。
林昀惊道:“殿主!”
楚言好像被掏空了魂魄般,只觉得浑浑噩噩不真实。
他的呼吸剧烈颤抖起来,声音也发抖,失神道:“至少……至少到开春……山下梨花再开的时候,也不成么?”
林昀不忍地闭上了眼。
那一日,楚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药堂回到中乾殿去,还把阿刃也带回去的。
这段记忆消失得一干二净,若不是秋槿说他是自己抱着阿刃回了殿,楚言甚至会以为自己当场就昏过去了。
晚间,楚言点着烛灯坐在床头。中乾殿内安静得近乎死寂,灯光映亮了殿主眼底的乌青与干裂的唇。
他看着墨刃昏睡的脸,那紧闭的眼睫。看了一会儿,突然惊恐,连忙伸手去探侍卫的鼻息,探到微弱的气息才颓然垂下手。
又片刻,床上的墨刃眉间浮现痛苦之色,无意识地蜷缩发抖。
“阿刃!”楚言惶然,连忙上前拥着他,为他输送内力,近乎神经质地喃喃道,“孤在这,孤在这呢……阿刃哪里难受,不怕,孤抱着你了。”
怀里的身躯冷得像冰块,是因毒性属寒所致。墨刃虚弱得根本醒不过来,侍卫唇瓣泛紫,忽然挣扎了一下,呢喃了声:“冷……主上。”
霎时间,一股残忍的痛楚倏然鞭挞在脊梁骨上,楚言浑身巨震。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曾暗下决心:先做一时隐忍,待日后他清除了仇敌,和阿刃还有很长的路可走。
他觉着前世亏欠的那些,日后定能一桩桩,一件件,全数弥补回来。
他甚至没有喝下那日梨林中,墨刃为他敬上的茶。
明明那日天色正好,春光融融,零落的梨花雨泫然如泣。
如今白华死了,巫咸教和盟主府有所勾结的黑幕也揪出来了,燕洛奸计落空退回南疆,一切好像都变得很好。
可是他们的路,怎么一眼就能看到尽头了?
这个两世耗干心血、两世披肝沥胆的人,竟连第二个春天都无法看到了吗?
苍天为何……如此薄他?
夜色深深,烛火幽幽。空旷的寝殿内,楚言红着眼眶咬牙,他怀里的墨刃在无力地发抖,似枝头一片将落的枯叶;他也在发抖,却如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他不甘心。
……
次日,楚言把徐/明溪请到了九重殿来,坦白自己有意联合中原几家武林势力,深入南疆,彻底清剿巫咸教。
“当年巫咸教余孽便进犯中原,以毒蛊之术暗害了多少无辜侠客,如今既是他们贼心不死,又欲卷土重来……”
楚言面容阴沉地抿了口茶,他已经不能尝出什么味道好坏了,“人若犯我,虽远必诛。”
“南疆,孤必然要打。”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解墨刃身中之毒难如登天,如果说哪里还有最后的一点希望,线索只可能在巫咸教的老家。
徐/明溪沉思良久,抬头正色:“巫咸教乃自古一大祸害,楚殿主若要宣战,明溪必定跟随。”
“只是殿主,当真想好了吗?”
“……”楚言的神色又沉了沉,指甲嵌入掌心都没有意识到疼。
是的,这不亚于一场豪赌。巫咸教确实有可能有解毒的希望,可他这一去……便不知何时才能回返。
阿刃还能等他多久?
他不知道。
“主上去吧。”
墨刃醒转后,听得这个局面,他倒是答得快,“九重殿的仇也该报,属下会尽力等主上的。”
那时候侍卫只穿一身白单衣卧在中乾殿的床上,长发披散,神情很冷静。楚言又在握着他的手输送内力,听罢头也不抬地道:“阿刃当真想好了?”
墨刃平静道:“若按属下本意,必然是不愿主上为阿刃涉险的。可阿刃也知道,若不赌这一回,主上必将终身抱憾。”
他说着,将另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了楚言的手背上,宛如抚摸一件无价之宝。就这么过了片刻,侍卫苍白的眉间浮现一丝迷茫,声音低弱:“何况,属下也……”
不知为何,楚言此时心头一跳,他抬起眼。正见墨刃眉目舒展,出神地望着挂在墙上的“墨”,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属下一直在想那一日对战燕洛时的最后一剑。那一剑,之所以偏了,应当不是因为主上唤我。”
“是阿刃自己收的剑,或许在属下心底……是大逆不道地妄想再多活一阵,再多陪主上走一段路的。”
“你……”楚言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就见墨刃缓缓将手从殿主的手中抽出来,而后体贴地为他理了一下衣襟,沉声嘱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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