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陆征河。
前方和身边所呈现出来的影像不得不让阮希再次记起四年前的那一年火神节, 尽管他根本不想再去回忆那些,每每想一次,记忆就像刀, 一下又一下地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你在想什么?”阮希劝自己镇定下来。
“你说的那些……”早已没有了太多戒备, 陆征河渐渐地习惯起自己对阮希的依赖感, “我能想象出来场景。”
阮希皱眉道:“你确定是想象?”
陆征河老实回答:“不确定。”
感觉到一点点希望的火苗,阮希忍不住追问:“那么你的想象里有我吗?”
在遇到这种问题时,陆征河难得抛却了平时的果断。他看了阮希好一会儿,张张嘴, 将语速放慢,回答道:“好像……没有。”
“那就是想象。”阮希闭上眼, 没有再说话了。
他想,如果只有我的一个人记得,那就不是回忆,是想象。
越野车没有停止行驶,它义无反顾地向前飞驰着。
风刮过玻璃车窗,阮希耳边仿佛传来莱雅琴被拨动琴弦的乐声,这是ablaze城居民会拨弄给火神欣赏的音乐。
他看见他所述说的战车正停在不远处的空中,悬挂着, 不落下也不再升起, 周围是无数低头祷告的人们。
他在人群中看见当年任性的自己, 正用宽大厚实的金线羊绒围巾捂住口鼻,想都不用想,阮希记得当年自己贪婪地许下很多愿望, 表面低头沉思,实际在喋喋不休地向神提要求。
那年他们还在学校里念书,宋书绵还没有遇到心爱的人, 远方还未传递来两座城池的婚讯,一切都如往常般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那时候,陆征河还站在他旁边,并没有要许愿的样子。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阮希,伸手帮忙捻下围巾上裹成小团的毛球。
然后,来自人群的祈祷结束。
趁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睁开眼时,阮希提前退出了沉默的氛围,仰起头,用脸压住围巾,露出唇角和下巴,扭头,在陆征河的脸上印下温热的吻。那个吻的触感他至今都还记得。
对,他们应该是像回忆里的那样。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两个人静坐在车内,各怀心思,默契得谁也不开口说话。
“唉。”
阮希趁陆征河看路标时,悄悄地叹一口气,抬起眼环视一圈光秃秃、什么都没有的公路,想吃点甜的东西让心情好起来。
·
抵达火城并没有用太久的时间。
在还没有入城的地方,他们的车辆停下来了。阮希抱起刀,精神抖擞地准备下车,却被陆征河伸手按住,“你先别下车,等厉深来叫。”
果然,车刚刚停下没多久,厉深率先从前方皮卡车的副驾驶位开门下车。
经过前面几次的教训,厉深现在显得警惕性高了不少,浑然没有平素那种吊儿郎当的感觉,整个人放低重心,目光开始在四周搜寻什么。
他一下车,后排的门也开了,下来的不是宋书绵,而是一个阮希没有见过的士兵。
这名士兵身材高挑,四肢修长,头发理得比陆征河还要短。因为距离远,所以阮希看不清长相,只能从轮廓来分辨是谁。
眯起眼,从轮廓来看,这新加入的士兵的面相倒是端端正正。他身穿微光夜视作训服,领口的扣子一路沿胸膛扣到了脖颈,阮希猜测他是个较真又严谨的人。
厉深在后,这名士兵在前,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匍匐在地,以公路旁巨大的火城标示牌为掩体,静静地等待了十多分钟。
在趴地观察的过程中,阮希还看见士兵从怀里掏出一块表,像在细细地计算时间。
全程,陆征河都没有动。
他放开了方向盘,怀中抱着枪,神情肃穆、威严,完全进入战前准备出击的静止状态。他一没表情的时候,唇角总是向下的,无端生出一种冷漠的疏离感。
其实陆征河使用的这把m4卡宾/枪才被他拆过,而且只花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
陆征河还跟阮希说,拆枪是维护枪械必须要学的,因为外界肯定有沙尘、污垢掉落进去,用子弹后弹药的残渣也会沉积于内部,如果不清理擦拭,开枪时会遇见卡壳的情况。而且如果有什么坏了的部件,也能只换部件再继续使用。
他认认真真地讲,阮希认认真真地听,听完了也没学会枪到底怎么拆的,气得陆征河伸手又想掐他的脸。
过了十来分钟,宽阔而平坦的公路上只剩下了他们。
周围数量已不多的车辆都往火城奔驰而去,道路上不断传来胜利的呐喊,大部分人都知道,他们离北边越来越近了。
再看看眼前随时需要防备外来攻击的队伍,阮希不得不认为如果不是自己拖累,这一路的逃亡旅途大家应该要好走得多。
窗外传来一声惊呼,像是时间已到,暂时排除危险。
“我天,这地太烫了!”
厉深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他不停地拍打掉手上的泥土,往陆征河他们这辆黑色越野车走来,一边走一边撕开颈部的尼龙搭扣带。
车辆停下来,四周没有风了。
阮希这才感觉到又一股热气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
那种被高温所舔舐躯体的感觉是难耐的,现在,只能任由汗水肆虐,直至它浸透了全身衣服,让他喘不上气,想要窒息,像坠入沼泽地的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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