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南疆这一仗,打了这么多年,如今眼看着就要有个结果了,可是我却……”裴毅停顿了一下,眼中似有不甘,更多的却是不舍,他还没看到这场战争的结果,如何甘心;他的母亲妻子以及小儿还在家中等待,他如何舍得……
“为父这一辈子,自问于国于百姓都无愧,却唯独有愧于这个家,有愧于你们,这一晃又五年了,你母亲若是等不到我回去,还不晓得会哭成什么样,你让人送我回长安吧,虽说战场才是军人的归宿,可我终究放不下你娘,我还想……还想再看看她……烨儿,你如今长大了,这里交给你,我也放心……你让人送我回去,咳咳,咳……”他说着说着,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只是咳了几下却没了力气,瞬间憋红了一双眼。
即便是铁铸的心,面对此情此景,也会心中触动,曾经为帝的半生,几乎消磨了他所有的柔情,原以为早已心坚如石,却原来还是会伤心,会难过,也会有很多的害怕啊!
“好 ,”裴烨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说道,“我让人送您回去,只是父亲,你一定不能有事,娘他还等着你呢,你还没见过小弟,一定不能有事。”
“嗯 ”裴毅低低的应了一声,已是气若游丝,终于不堪疲倦的再次昏迷了过去。
裴烨颤抖着手逝去对方眼角的湿润,他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个豪爽不羁,如铁坚毅的大男人,其实有一颗柔情的心。
他从床前站起身子的时候,眼前有些发黑,为什么,为什么人活着,总要经历这样多的沉重?
回到自己的帐篷,吩咐了几个心腹暗中护送裴毅回京的事宜,又给容浅陵写了信,让他赶到半路接应裴毅,顺便想法子给他解毒。
这日夜近黄昏,裴毅被一小队人马秘密护送着离开了长岭关。
他走了之后,裴烨振作起精神,重整旗鼓,对南疆发起了一波猛烈的攻势,七日过去,大晏铁骑踏破了南疆部落的王宫,裴烨亲手斩下了南疆首领的人头,所有皇室成员全部作为俘虏被运回了京城。
消息传到帝都,天子龙颜大悦,重真帝命令将士们即刻回朝述职,并接受封赏,南疆广袤的土地从此纳入大晏国的版图,由大晏朝廷派人管理,长达十数年的南疆问题,终于落下了帷幕。
……
这一日,京城之中异于往常的热闹,百姓纷纷涌到街上,十里长街万人空巷。
重真十九年五月初十,南征的将士们凯旋而归了。
几个小孩从城门口飞奔着跑进城中,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回来了回来了,大晏的英雄们回来喽……”
众人纷纷翘首以盼,不过一会儿,耳中传来整齐划一的马蹄之声,接着城门口出现一队浩浩荡荡的将士。
行在最前面的男子身披银甲,骑在高头大马上,这男子身形修雅挺拔,五官轮廓分明,俊美非凡,看模样极为年轻,可是面上却是一派无波无澜,给人一种高深莫测之感,分毫看不出这个年纪该有的意气风发或是春风得意。
可就是这样一张静如死水的面容,却让城中百姓具都陷入了疯狂,他们口中大声的唤着“将军将军……”兴奋之下,眼中几乎落下了泪来。
如今离着裴毅中毒已经过去半个多月,还不知道如何了,裴烨心中担忧,无心其他,一路只目不斜视的策马向前。
司徒雪知他心情不郁,有心劝导,却不晓得从何说起,最后不着边际的说了句:“阿烨你这一回京,可不晓得要惹的长安城中多少女子,害得相思喽!”
“此话怎讲?”裴烨没有回头,却仍是应了一句。
“你看看街边这些姑娘小姐们,望着你的眼神恨不得吃了你一般,我看若不是你这张万年不化的冰块脸,此刻她么手中的荷包香绢,估计都丢满了长街巷道了。”
裴烨心中觉得司徒雪的话有些言过其实,因为他虽然平日里表情的确很少,但是也算不上如何冷厉,可他知道对方这是关心着他,因而心中感激,这么想着,他回过头来,对着司徒雪勾了勾唇角。
“诶,我艹——”司徒雪被他这突来的一笑给吓了一跳,不自觉的拔高了音量道,“你突然笑什么,吓我一跳,还以为大白天见鬼了呢,别老子在战场上浴血搏杀都没牺牲了,反倒在这凯旋而归的路上被你给吓死!”
司徒雪这三年来,与边关那些老兵们混在一起,可谓是将军中那些兵痞子的糙话学了个十成十。
裴烨心中失笑:“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待会儿进宫面见了圣上,便能回家了,到时候司徒大人若听见你这般讲话,指不定如何罚你。”
司徒雪想到自己那严谨板正的老爹,忍不住皱了皱眉,心中一时苦恼,却又甚是思念。
裴烨领着一众军官浩浩荡荡的入了皇宫,重真帝初登基那几年,若有军队凯旋,他总会到午门迎接,但自从他疏于朝政之后,便不再走这些形式了,因而只派了一群官员过去。
一众人在午门会面,之后直入金銮殿,重真帝身着龙袍坐于首座,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册封了军中有功的将士,裴烨被封了大司马,这是个手握实权的大官,司徒雪封了车骑将军,其余人等也都按着吏部提前拟订的册子加官进爵。
裴烨抬头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重真帝,龙椅上的男人似乎比三年前又苍老了些,面色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只眼中却透着掩饰不住的神采,他定然也是为我军打了胜仗而高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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