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今儿出门前,就照着《柳氏杂记》上面的解乏房子吩咐开水房下晌准备沐浴汤药,一家人回来,歇息了两刻钟后,再沐浴解乏。用过晚膳,觉得累的便早早歇息了,黛玉倒是和林如海在书房说了几句朝廷的事,大概知道贾敬的京营节度使一指是十拿九稳了,便回房歇息。
次日一早,姐妹三个刚到小跨院理事,门房便回话说薛家递了拜帖。
拜帖有两张,一张是薛家主写的,说是要带孽子来因昨日冲撞尚书大人的事道歉。一张是宝钗写的,说是上回见了黛玉的书法,只觉极是出众,还想来交流心得。
黛玉看完,便将帖子递给了苏岚和英莲:“姐姐们怎么看?”
林家的姑娘,就没一个蠢的,就是英莲底子差些,也十分勤学上进,到林家不过一年多,已经能够吟诗作对了。姐妹两个看完拜帖,苏岚道:“说起来,昨日薛公子不过是欺负一个贫民,算不得得罪咱们家,这薛家主便要来拜访,也太过牵强了。薛家主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英莲点头也道:“上回薛姑娘来咱们家,乃是沾着王氏的亲,由外祖母带来的。如今王家和外祖母家都已经不是姻亲了,薛姑娘还和咱们称姐妹,也名不正言不顺的,谁了她的姐妹了?”
苏岚道:“他家毕竟是皇商,大约此举也是怕得罪了义父吧。不过这也忒小瞧一部尚书的心胸了,只要他家好好办差,义父岂能因为薛家子不大成器就寻他家麻烦。再说,如今咱们家进京不久,他已经来过一回咱们家,若是同意他登门,万一被有心人盯着参一本收受贿赂可算谁的?如今满京城里,口中不说,心中暗恨义父的人可不少。叫我说,这拜帖,咱们还是回绝了好。”
户部尚书固然位高权重,但是作为太子妻弟,又是整顿了江南官场才升上来的,刚入职尚书令的第一把火直接便是清积欠,又得罪了多少勋贵。林如海现在但凡行差踏错一点儿,不知道多少弹劾等着他。
英莲也在一旁点头,道:“苏姐姐这话极是。不过薛老爷的拜帖是给义父的,咱们回帖合适么?倒是薛姑娘的拜帖是给玉儿的,玉儿直接回了就是。”
黛玉伸手将两张拜帖都接过来,道:“薛家老爷和薛姑娘的拜帖我一并回了便是。今儿让父亲亲笔回了薛家主的信,日后应付不过来咱们代回的时候,反而得罪人。至于薛姑娘的,这次也回绝了,若是日后咱们请探春妹妹来玩的时候,再给她下一回帖子便是。”
苏岚却道:“这位薛姑娘倒是有心的,不过是商户女,却拼命想和玉儿你结交。司马昭之心都写在脸上了。就是咱们请探春来玩又与她什么相干?巴巴的,给她下帖子做甚么?”
宝钗什么心思,黛玉自然知道。要说前世有多深的情分,倒也未必。但是黛玉觉得,自己和宝钗也算不得有深仇大恨。无非是宝钗滴翠亭扑蝶的时候,明明是她偷听了小红和坠儿说话,却栽赃给了自己。说来,不过是些闺阁冲突罢了;再说,前世就算对自己算极是不错的宝玉,还将藕官烧纸的事推到自己头上了呢?前世自己背的黑锅太多,也不在乎多宝钗扣的那一口。只要不是王氏那样的夺财害命的仇,黛玉觉得倒也不必计较。
有了后世的经历,黛玉也将门户之见看得极淡,便道:“左不过是姐妹们在一处玩儿,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不差什么。我瞧着薛姑娘知书识礼,日后就是吟诗作画,不过是人多热闹罢了。姐姐不喜薛姑娘过于钻营,便不与她深交便是。”
薛家主还在世,宝钗是聪明人,这个社会,商人地位虽然不高,到底腰缠万贯。况且太子姑父尚未登基,将来保不齐就有需要大笔的资金支持的时候,此刻给宝钗行一二方便,未必便没有回报了。
苏岚不知黛玉所想,听了黛玉这话笑道:“果真是我们玉儿,这样的学问,这样的心胸,说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也不为过。可惜我们玉儿不能考状元。”略打趣两句,又接着道:“不过玉儿的处置方式倒极有理,既主意是你出的,便连回帖一并写了,我和英莲也好躲懒。”
于是黛玉提笔写了两帖,将薛家送信的婆子叫到跟前,道:“我们父亲这些时日忙于公务,恐有不便,就不累薛老爷亲来了。昨日薛公子并未冲撞我父亲,也请薛老爷不必介怀。我们姐妹不常出门,昨日闲逛整日,身上颇有些乏累,近日也不请薛姑娘来玩了。若是他日有机会,我亲给薛姑娘下帖子。”
薛家婆子听完,似还有话说。犹豫了一下,终究将话吞了回去。接了黛玉递过来的回帖,便回去复命了。
回到薛家,那婆子将话一五一十的说给薛家四口听。说完,还不忿道:“这林家真够轻慢人的,我去了一趟,连林太太的面儿都没见着,就只见了三个姑娘。我瞧着那林姑娘顶多八|九岁年纪,就算另外两个瞧着也未及笄,这样的事,她们岂能做主。但我瞧着老爷送去的拜帖,竟是都没给林大人瞧一眼,就叫几个丫头打发回来了。”
薛家主咳嗽了一声,道:“听说在扬州的时候,那林姑娘就开始掌管中馈了,她处理这样的事想是得心应手。况且一部尚书位高权重,哪是那样容易见的。行了,你先下去吧。”前一段话是感叹,最后一句却是对那跑腿的婆子说的了。
待下人都退下之后,薛太太就在一旁叹气:“老爷,这可怎么办?以后咱们家的差事可都在户部领,偏偏户部尚书又换成了他。你说林大人会不会因为我姐姐的事记恨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