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就因为爱德华真的打算要走了,这一次他的情绪波动变成最大的状态,根本喊不了停。
梅奇看了就头疼,根本插不上话,小心翼翼地后退一步再看看,结果被爱德华忽然抱住走不了了。
“梅奇,你的姐姐死了,你的姐姐死了。”爱德华终于和梅奇在爱丽丝的事情上有了沟通,但却是这样的沟通。
梅奇浑身僵硬,脸色迷茫,显然根本无法体会爱德华的沉重心情,爱德华抱着他哭了半天,也感受到梅奇的冷漠,哭得更痛心了:“你太小了,还不懂,你的姐姐死了,你的姐姐死了。”
梅奇这年纪,其实并不是不懂,只是没有那个感情基础,但偏偏爱德华就是看不破。
“父王,我有事和你说。”梅奇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说道。
爱德华什么都不想听,就是一昧地难过:“我的爱丽丝,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我已经失去一个最爱的人,现在又夺走了一个?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我每天辛苦地做好一个国王该做的事,时刻为儿女的未来做打算,我坚持了那么多年,从不轻易懈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在这一刻,爱丽丝侧过头,没有再看。
她曾经最亲近的父王的声音在这狭小的房间里回荡,也在她的头脑里回荡。
是啊,他的确每天都在努力着,所以她虽然经常骄纵,也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她的父王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
他明明那么完美,可是为什么要往她的心口上插刀呢?为什么插了一刀,还觉得自己毫无错误呢?
爱丽丝想讨说法,想要父王体会她的痛,可到了现在,她又明白了一些道理,那就是不管他们之间的血缘多么接近,他们的羁绊多么的深刻,他们的痛苦还是不共通的。
就好像她此刻的心在为委屈和不受理解而阵痛,她的父王在为女儿的死亡而精神崩溃,而她的亲生弟弟,在迷茫又焦虑地看着天花板。
爱丽丝也想和她的弟弟一样离开这个地方了,太累了,太孤单了。
可惜她一转身,梅奇终于又意识到了她的存在,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梅奇努力摇晃着如大山一样高大的爱德华的身体,竭力在爱德华的哭喊声中找到自己的声音:“父王,父王,那个人知道姐姐的一些的事情,你快问问他,那个人见过姐姐很多次!”
他那还算稚嫩的声音终于穿透了爱德华的哭嚎,爱德华像被冰冻了一样,停止了全身的抽动和哭泣,僵硬地望向了爱丽丝所在的地方。
然后,屋内所有人都吃惊地看到,爱德华像是快溺亡的人终于找到了救命的漂浮物一样,痴狂又珍惜地快步到了爱丽丝面前,他弯着腰小心翼翼地问:“你知道我心爱的爱丽丝吗?”
爱丽丝的喉咙动了动,还没有反应过来接下来做什么,爱德华就立刻又对旁边的仆人喊道:“把客厅的长椅放回原样,我要待客。”
他欣喜又卑微地拉着爱丽丝去坐了长椅,想催又不敢催,红着眼问:“你说吧,什么都好。”
他只想听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爱丽丝都做过了什么,什么都好,因为那些平常时被他忽视的点滴,都已经是不能再看到的奢望。
爱丽丝近距离看着父王脸上的复杂表情,生了怯,嘴巴和思维都迟钝到像个动物一样,只能磕磕绊绊地不过脑地说道:“我第一次看到爱丽丝小姐,是给她送午餐的时候,她点的是面包。”
“只有面包吗?”爱德华难以置信地问道。
爱丽丝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地方打断,愣愣道:“对,只有面包,黑面包。”
爱德华的眼泪无声地流下:“对,她以为她是穷人,我的小爱丽丝长那么大,过得这样苦。我本来还等着她以后变好了,每个月叫人送食物给她,因为她太挑剔了,可能吃不惯这里的食物。可没有那一天了,这些日子她根本没有条件去吃爱吃的东西。”
他又陷入了难以克制的痛苦之中,爱丽丝也不知作何反应,倒是远处没有多少情绪的梅奇能够冷静。
梅奇无奈地靠近了爱德华,拍了拍爱德华的背部,说:“父王,你让别人说完再哭啊。”
梅奇明明才是个孩子,但在此刻,爱德华反而像个无措的孩子了。
爱德华沉默了一下,用手背粗糙地擦了擦眼泪,道:“不好意思,你继续说。”
爱丽丝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僵硬地点了点头,继续脑子混沌地说道:“小姐她……”
爱德华不受控制一样再次打断:“叫她公主。”打断完了,他才意识到不好,又带着歉意僵硬地扯动了下嘴角,说,“不好意思,只是小姐那个词比较刺耳。”
爱丽丝默默深吸了一口气,出神地想:原来他也知道刺耳,那他是不是也在后悔当初那样对她?
哪怕是后悔一点,他自己想到的后悔一点点,她也不至于这样苦怨了。
她回过神,仔细盯着爱德华的面部表情,继续说道:“公主她经常一个人生活,我在门口把东西给了她,本来要走,她忽然叫住了我,问我家庭关系怎么样。”
说到这里,爱丽丝表现出一丝说得艰难的情绪,于是可以顺理成章地停顿,好让爱德华思考。
爱德华没有催促,但是却是因为他思考不了了,他没有想到爱丽丝在纠结这样一个问题,纠结到居然遇到个送饭的陌生人也要问,他眼眶又红了,喃喃自语:“我们的家庭关系很好,爱丽丝,家庭关系很好的,不要怀疑自己。唉,爱丽丝,你要相信父王,父王最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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