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滦阳抱着自己的袖箭站在一旁,看也不看他,只是一根根地数着袖箭的存货。
府官瞧着这奇奇怪怪的原告和被告,额角一跳一跳的,可看到门边倚着墙站的林稚水,府官脸上流露出些许敬畏,挥了挥手,又叫官差把证人带上来,顺带再给李浑灌一次醒酒汤。
一碗醒酒汤吐出来大半碗,李浑依然醉醺醺的,被扶着靠墙坐,脑袋一点一点,似乎随时可以睡过去。
府官听完证词后,叹了一口气,“李公对此可有异议?”
李浑打了个酒嗝,没说话。
纪滦阳抬了抬眼皮,“等他酒醒再问吧,免得别人觉得我是趁他醉酒不清醒,强行认的仇人。”
没有新的酒,李浑酣睡好几个时辰,便是酒醒了。府官又问了一遍话,李浑哈欠连天,揉了揉眼睛,漫不经心地:“是我干的,我亲自告的密,领的兵,你是夏家那个小姑娘的儿子?可惜,当年夏家提前收到消息,让她跑了。然,竟弄出了你这么个孽种。”
一枚袖箭划过李浑脸颊,快而无声,长长的箭影拉在地上,在袖箭撞墙弹落后,箭影咻地缩回成小点,寂静停住。
纪滦阳面无表情地从李浑身边走过,弯腰将袖箭回收。
李浑瑟瑟发抖,扭头冲府官嚷:“你不管管他?他公然在堂上动手,明明是想杀了我!我要是死了,李家和褚家,绝不会放过你!”
“可是……”府官欲言又止。
不阻止,顶多是李家和褚家对我不满,阻止了,那就是清河郡公对我不满了啊!清河郡公稍微对外表露一下,我第二天来上班,就能看到被粪肥砸满的大门你信不信!
纪滦阳望向府官,“他自认了是我的仇人,那么,府官大人请登记一下。我欲与他进行生死斗。”
李浑脸色大变,“生死斗?!”
纪滦阳凉凉地看着他,“是啊,生死斗,要么你死,要么我死。”
李浑捂着耳朵,拼命摇头:“不行!我才不和你斗,我会死的,我一定会死的!”
“由不得你!”纪滦阳强硬地打断了李浑的话,袖箭夹到了指间,“李浑,我们家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三十一年了!”
第126章 从容自尽
“我感觉不太对。”包公忽然说, “我感觉,李浑不是个奸恶之徒。”
包公生前极少用“我感觉”三字,他都是凭证据说话, 然而,自从开了阴阳眼, 以及被赋予其他特殊能力后——尤其是“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 他从此对于判断真话假话、好人坏人, 有了神一般的直觉。
林稚水拧眉,认真地盯着李浑,这一看, 果然看出来不对劲。
“包待制,你看看, 他在地上打滚避开纪滦阳的攻击时, 是不是看似慌手慌脚,走投无路,实际上很有章法?”
包公盯着李浑看了片刻, 眼睛微微睁大, “不错。他莫不是在麻痹纪郎君,好能趁纪郎君小觑他时, 暴起, 杀了纪郎君?”
“试一试就知道了, 不过,不能由我试。”林稚水眼神闪了闪, “展大侠,你穿着官服去攻击纪兄,攻他要害!不用担心, 医圣前辈作为英魂的能力还在,可保纪兄不死。”
展昭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大红官服,“好。”也没用巨阙,毕竟那就是李家的东西,万一被李浑发现他们是在做戏呢。
白玉堂扔了自己手里的大刀给展昭。
展昭出来后,猫儿般轻手轻脚蹿上房梁,耐心地望着下方战况——基本上是一个人进攻,另外那个不停驴打滚,看似手忙脚乱地应对。在守到纪滦阳一处破绽后,擦亮的钢刀毫不留情地砍向他的要害。
雪光锃过了李浑的眼,他瞳孔紧缩,忽地向纪滦阳扑过去,袖箭“噗”一声扎进了他胸前,撕开血肉,似乎卡进了骨里。李浑眼皮都没动一下,带着纪滦阳一倒,钢刀从他们身侧划过,被割断的乌发“唿”地飞散,随着风零零散散落到地上。
展昭反手收刀,一身官服衬得他精神奕奕。
本朝的官服延续了展昭所在朝代的制式,粗略一看,大多数人都会以为展昭是本朝朝廷的人。
纪滦阳懒得管朝廷的人为什么要攻击自己,他把插|进李浑胸骨的袖箭拔|出来,血液烫湿了纪滦阳的脸。
“怎么?难道你对出卖兄弟还是心中有愧,现在想要赎罪?”纪滦阳随手抹开血珠,讥讽道。
李浑却是看着展昭,看着他红色的官袍,“谁派你来的?”这个时候,他一点也不醉了,也不懦弱可笑,那些东西仿佛是幻觉,从他身上消失得无影无踪。“谁派你来的?!”他沉声,声音压着怒火。
展昭收到林稚水的暗示,温雅地笑了笑,“李郎何必明知故问?”
“陛下……”李浑失口,顿了顿,“他还惦记着……也是,他确实该惦记着那事。”
虽然李浑改口极快,公堂上的人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府官恨不得把耳朵割下来,证明自己没听过这事。他迅速起身,“你们两家的事,本府就不掺和了。”飞也似地离开,那些官差也跟着退走,留下大堂给他们自由发挥。
纪滦阳面无表情:“他确实该惦记那事,但是,和你出卖我们家有关系吗?我太姥爷没有怪他,我和我娘尊行长辈的话,可你不一样,我们家何时欠了你……”
他“啪”地把袖箭摔在地上,嗓子几乎破音:“啊?我夏家何时欠了你!我六姥爷待你如亲兄弟,那等要命的大事都告诉了你,将一颗真心生生掏出来给你,你是怎么对他的?!你带着人去把他们抓了!逼得他们撞柱而亡,李浑,你还真是个混蛋,你还有没有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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