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何止耕地要人,徭役也要人,征兵也要人,生产其他东西,照样需要人。
人口乃立国之本。
林稚水沉吟片刻,“我写的那本书里,‘医’的部分写了男女什么时间段行房事,容易有孕……”
皇帝虎躯一震,“连这个林公你也知道?”
林稚水莫名觉得,他是故意选这种语境下改口称林公的。“略懂略懂。”少年谦虚,“看的书杂,窥见过这部分文章。”
林稚水又把春宫图,以及书里有尽量提高婴儿存活率的事情告知皇帝,殷殷叮嘱:“我写的这本书,内容包罗万象,一定要尽快将图画配好,全国推广,它有大用。”
皇帝一口承诺:“必定如此!”心里琢磨着皇宫里的开支再找找还有哪里能够消一消,顺便还得找点生财的办法,越早发行这本书越好。
事情办完了,皇帝做好了心理准备,要去和纪滦阳道歉。临出门前,又拖沓地动动这个,放放那个,迟迟不动身。
林稚水告诉他:“长痛不如短痛,早死早超生。”
皇帝深吸一口气,去了内室,出来后手腕上就戴了一串檀木佛珠,冰凉凉的,摸着它转一转,仿佛烈火遇上了大雨,“呼倏——”一下,焦躁的心情灭了个干净。
“林卿。”他冷不丁开口,“我有一事不明,你为何一定执着于要我向夏家遗脉致歉?”
皇帝的眼睛很黑,像是两口黑不溜秋,深不见底的洞穴。
他似乎在试探着什么。
“因为你做错了事情。做错事,就该道歉。”
少年的语气太坦然了,坦然到橙色阳光透过纸窗洒落在他身上时,也比不过他话语里的澄净。
皇帝已经许久没见过活得如此纯粹的人了,盯着他,就像在盯着什么怪物。可从这句话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后,又奄然大笑,心里是说不出的畅快。
“你就不怕我勃然大怒,真的把你推出去斩了?”皇帝说这话时,自己都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想要逗一逗小辈,还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另有一人帮林稚水回答了,“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这句诗皇帝没听过,他打量着顿然出现在宫殿中的男人,“你是谁?”
皇帝:脸好像有点熟悉,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林稚水喜笑颜开:“师父!”
皇帝脸色一变,“太白先生?”
李白“嗯”了一声,也不管他,含笑望着林稚水,“你做的很好。”
——能够不惧皇权,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为你骄傲。
林稚水听出来李白的言外之意,双眼发亮,咧了咧嘴,“我没有丢师父您的脸吧?”
李白拍了拍他的肩膀,哂笑:“当浮一大白!”
皇帝瞧着眼前师徒相得的场景,咬了咬腮帮子,俯身下拜,“大昊第三十七代皇帝,晚生黄灸,见过护国剑仙。”
青莲剑仙这名头,在别的朝代未必好使,然而在大昊,那就是老祖宗,必须供着捧着,昔日大昊开国皇帝曾赐他丹书铁契,特允他入朝不趋,剑履上殿。更是言明,李太白的青莲剑,上打昏君,下斩逆臣,世世代代,只要大昊不亡国,将永远拥有这种特殊待遇。
“啪——”
青莲剑连着剑鞘重重敲在皇帝脊背上,皇帝闷哼一声,却不敢躲,也不敢抱怨。
李白不近人情地冷声:“可知错了?”
他的同人文就揣在林稚水怀里,林稚水听到的史官事件,李白也听得一清二楚。
“是,晚生知错了。”在护国剑仙面前,皇帝再不是拥有特权的存在,他此刻就像犯了错的晚辈,在长辈冷厉的问责中,耷头臊眉,“为君,我不怜爱百姓,此为罪一;与夏家争执,愚昧自大,使忠臣舍身以殉义,此为罪二;对忠臣之后,为了面子,坚持不愿意致歉,甚至为此将良人关入大牢中,肆意妄为,枉为人君,此为罪三。”
“如此,吾以‘青莲’挞汝,汝可心服?”
此剑上打昏君,尽管皇帝还不觉得自己到了昏君的地步,还是恭敬地俯了首,在这处象征皇权的恢弘大殿中,诚心挚意道:“心服口服。”
心服口服的皇帝转头就去向纪滦阳道歉去了,林稚水拉着李白去文字世界见他的小伙伴们,小嘴叭叭叭:“师父,我真的好想你啊!你好久都没出来,我写完同人后,你就给我放个水,意思意思觉得我过关了,出来就好了嘛,我的人品您还不放心吗!”
“我放心,只是觉得还不到我出来的时候。”青莲剑仙通透澈亮的眼眸凝视着他这个优秀得出乎意料的徒弟,“但是,你做过的那些事情,说的那些话,每一件,每一句,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舒舒朗朗地笑,林稚水感觉到发上轻柔的抚摸,还有师父发自内心的认可:“你很好。”
林稚水弯了弯眼睛,恬不知耻地骄傲:“我也觉得我很好!”
“还有还有,你的塑像,我都是坚持自己雕的,绝不假手于人,所以才会那么慢雕完成!”
“我看看,这塑像雕得很漂亮嘛,活灵活现。”
“是吧!慢工出细活,我一步都不敢错,有万分把握才敢下刀呢!”
他拉着李白,去见了文字世界中的每一个人,其中也包括了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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