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端阳节东西的那次?”
“嗯,穿着桃红色衣裳的那个。”
“哪个?银线姑娘吗?”
“不是!银线不在,那姑娘不是还跟说了两句话吗?也是她打发人去里头告诉我你来了。”
“想不起来了,怎的了?”杜仲正想别的:“安安,你喜欢看书解闷,哥哥不拘你,喜欢了抄几页也使得,但你不许熬晚了,不许跟这次似的——我才回过神来,一个月功夫,你就抄了这许多!再有,这书和人一样有好有坏,看些个游记诗集都随你,只那些个俗下的话本不好多看,那都是些穷酸臆想出来的混账故事,骗人的!你若在哪处翻着了,赶紧丢了,知道不?”
杜仲连哄带骗,操心的紧。
杜云安好笑,她还嫌当下的那些野史艳传写的千篇一律,不屑看呢。
“听哥哥的。”做妹妹的安杜仲的心:“我为的是趁机会抄写些有用的书,哪儿有功夫去看那些个话本子。”
杜仲本来要劝她别劳累,又一想抄正经书总比别的强,也不劝了。这才想起前话,方问:“你将才问的是什么人?”
“没事,原是那姑娘的娘向我问过哥哥,许是她家看中了哥哥做女婿?”云安笑道。
“胡说!”杜仲也帮她收拾包袱,“赎出了身契,那府里和咱们不相干。我也不记得什么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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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丫头,你可回来了。”杜云安方才放下包袱,金大娘就找过来:“也不用开包袱收拾了,你只管把自己的东西归拢归拢,我让几个婆子把你的铺盖都抬去正院。”
银线也从绣房赶来:“云安,太太昨儿发了话,叫你今儿回来了就搬去正院听差,以后你就是正房里的头等大丫头了。”说着就利索的帮杜云安收拢妆匣、衣物等:“这些别叫外头来的那些人碰,我们几个帮你搬过去。那些粗使上的咱们不熟,谁知道会不会有那趁乱顺手牵羊的人在里头。”
杜云安什么都还没问,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不上片刻功夫,连人带铺盖行李已换了地方。
正院里不当值的小丫头子们都来祝贺,还有几个婆子来送礼,杜云安只得出去招呼,不受礼,只道谢说了些轱辘话儿。回头才有机会问帮她整理床帐的银线:“这是怎么了?不是说过了中元才往各处添人?”
“老爷和仁大爷到家,多出好些事情来,太太短了人手,一早就吩咐府里把上下缺的窝都补齐了,你不在这几日又上来好些个人呢。太太屋里六个一等大丫头,原本空了两个,如今点了宝绿、碧桃补上,就差你补白檀姐姐的缺了。”
“白檀姐姐出去了?”
“可不是,我才知道原来仁大爷早年进京,太太吩咐白檀姐姐照料过些时日。这会儿都大了,仁大爷是已娶妻成婚的人,白檀姐姐又定了人家,理应避嫌,她娘亲自来求的太太,太太就叫白檀姐姐提前几月家去了。”
“太太屋里没了白檀姐姐经管,各处不顺心。”银线又低声告诉云安,嘱她小心:“可巧是你家去那日,仁大爷先到了,咱们老爷进宫述职至掌灯才回,次日宫里太妃赏下两个宫女来,如今就住在后面的流丹阁……老爷在家住了两日,又出去办差了,说是京西大营的公务,幸而这回离得近。”
“哪位太妃?做什么赏赐宫女?”
“甄太妃,江南甄家,知道不?”
杜云安知道如今的圣人还没禅位成为太上皇,这太妃说的是当今天子的庶母?莫不是红楼记述的那个薨逝后叫所有诰命进宫守制的‘老太妃’?原来是甄家的女儿,竟是这么高的辈分。
“听说这位甄太妃是先皇晚年最宠的一位娘娘,现在皇宫里没有比她辈分更高、地位更尊崇的老娘娘了。”银线说:“甄家不仅和王家宗族有亲,咱们太太的外祖母就姓甄呢,还是甄家近支的小姐。”
“太妃下了谕旨,说咱们老爷办差辛苦……”
杜云安就明白了,这位甄太妃算的上是亲戚长辈,跟各家祖母赏赐孙辈丫头似的,表一表慈心。
“那皇宫里除了这位太妃娘娘,还有别的甄家出生的贵人吗?”杜云安想问有没有甄家女生的皇子。
“听说六殿下的生母是太妃娘娘的嫡亲侄女,但多年前就仙逝了。”
杜云安一凛,果断决定避着那流朱阁走,那必然是个是非窝——那位有甄家血脉的六殿下定不是赢家,否则日后甄家能第一个被抄?偏又在这不年不节、鬼月当前的节骨眼上,往王子腾府里塞人,理由找的连她都觉牵强,要不是为着夺嫡争位才怪了呢。
这事情实在突兀,于是杜云安暗自忖度:是不是朝廷局势到了紧要关头,而王子腾是躲出去的?
但朝堂上的风波暂且波及不到她一个小姑娘,杜云安只在心里转了些念头就丢到脑后,又问些府里的新变化。
……
还不到传晚饭的时间,掌事媳妇将杜云安已安置上差的话回禀了,李夫人脸上倒露出个笑模样:“我才想起来,可巧就来了。”
杜云安进内磕头。
今儿算她正式拜见自己的主子,头一遭儿,必得磕头才庄重,合规矩。
云安眼见地上没有小丫头上来铺蒲团,来不及多想,直接跪在毡毯上。
李夫人笑道:“快起来。”
这里杜云安站起身来,那厢瑞云才捧着个蒲团从后面进来,当下笑说:“唉哟,可是我的不是,迟了一步叫妹妹碰疼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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