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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凤啐道:“胡说!这么个如花似玉能唱小曲儿的丫头,在他们这些男人眼里,身价儿越高越信的,不然大老爷如何就信了八百两买的她!你瞧罢,就算这碧合脑子肿了自己说自己三十两买来的,屋里这位爷和那边的大老爷也必然不信的。”说着就朝贾赦院子方向冷笑:“你瞧大老爷八百两一个丫头都愿意抛费,却不舍得拿出几千银子给亲生女儿置办嫁妆,天底下再没这样狠心的人了!”这大老爷狠到什么程度,他方收了杜家五万聘银,回头就将迎春办嫁妆的事推到公中了,一点儿不沾手,好好歹歹拿三五千银子做面子情的事都不干,无情无义冷心冷肺到人皆咋舌的地步。
    平儿正要笑回,忽听家人慌里慌张的道:“大内来人了!”
    紧跟着赖大亲自跑来:“有旨意要宣,命二爷前去听旨。”
    凤姐唬的脸色苍白,丹桂苑中皆惶恐不安,正此时,李夫人的心腹陪房李松家的到了,当即扶住凤姐:“太太一会子就到了。姑奶奶别怕,快给琏姑爷收拾了穿戴,送到前面听旨。”
    周太监到来离去不过两刻钟时间,荣国府就天翻地覆,恍然间日月倒悬,除了一个爵位落到头上的贾琏夫妇之外,其余人等皆悲多喜少。
    落到贾琏头顶上的是三品威肃将军之职爵,与东府还在贾珍头顶上戴着的三品威烈将军、治国公孙子马尚的三品威远将军类同。只不过这个“肃”字并非常用封字,所谓“好德不怠曰肃,貌恭心敬曰肃”,这是有意敲打贾琏勿行其父之道。
    此时荣府诸人却都无法细想这道理,贾母气的头昏脑胀,险些用螭纹沉木拐敲破贾赦的头。就连贾政也怔愣楞的跌坐在荣禧堂楠木交椅上,不知如何是好。在正房东跨院静养礼佛的王夫人尖嚎一声,就因刺激过大人事不醒。贾琏晕坨坨的入朝谢恩并至各衙门处领各种事情,凤姐忙着招待赶来的李夫人,这里只有贾宝玉还不知事情严重,一会子安抚老太太,一会子去看他母亲,倒比平日小儿形状略有担当。
    可这叫贾母看进眼里,越发悲从中来,恨铁不成钢:这伯父袭爵和堂兄袭爵如何能一样!这家中上下都知剧变,唯独宝玉还不能解其真意——便如史太君本人,儿子袭爵和孙子袭爵就很有不同,孙子毕竟又远了一步。
    这不同落到贾政一家子身上就如同灾祸了,贾母能因自己身上的超品诰命和孝道压着大儿子去住荣府旧园,而让次子跟着自己居住,甚至因选贾政当家的缘故含含糊糊的把荣禧堂让出来给他居住,可这轮到贾琏世袭了爵位,贾母如何还能逼孙子让出正房来给叔叔呢?本来贾琏养在这边,就是因他才是荣府长房长子,日后要袭职的,让凤姐管家亦是这个缘故,这两夫妻居住在这边就堵了世人议论长幼尊卑的嘴,可谁能料想贾赦还活着的时候就能生生将头顶上的爵位作掉了呢?
    这侄子继承了正统,贾政说破天去也无理由再住在荣禧堂了,孝敬贾母的道理俨然不通了。本来么,又打着孝道的招牌,又叫长房侄子夫妇管内外事务,做足了‘母命难违’‘培扶侄子’的正气凛然模样,侄儿果真袭了爵位时,还生赖窃居正院岂不是自打嘴巴!贾政长叹一声,心内早已灰了大半,勉强打起精神就命收拾出荣庆堂后面的闲置院落,要让出正院来。
    贾母想拦又不能拦,没有理由拦,偏此时能说话的贾琏不在,急的老太太眼前发黑,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
    贾政这边如此,贾赦那里更不必说。恍如晴天霹雳打在大老爷头,圣上句句申斥犹在耳边,最要命的一句就是命贾赦静思己过,暂且拘禁在其院落之内——天可怜见,谕旨却并未说明时间,岂非在圣上想起解禁前,赦大老爷都不许外出了?于贾赦而言,自己愿意躲在屋子里与小老婆们玩乐是一回事,被命令拘禁在院子里不得出又是全然不同的另一种事情。院子还是那处院子,人的心境已全然不同了,方才片刻,贾赦却只觉耐不住,一屋子的小老婆更是连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了,突然摔砸起来如同发疯一般,吓得邢夫人也不敢待在这里,扶着王善保家的手软着膝盖出来。
    一路魂不守舍,正遇见平儿过来,王善保家的忙端起笑脸问:“平姑娘哪里去?”
    平儿笑道:“舅太太来接二姑娘家去,我看着她们收拾行李去。”
    邢夫人皱起眉头:“来接二丫头,怎么没人告诉我知道?”
    话音未落,手臂就被王善保家的的扯了一下,只听平儿笑道:“方才回给老太太,老太太允了,我们奶奶正要亲来禀明太太呢。只是舅太太催的急,奶奶命我去平明楼去帮忙……”正说着,平儿就指向邢夫人过来的路:“那不是去求见太太的顺儿吗,可见是正巧走岔了路。”
    得了王善保家的提醒,邢夫人才醒悟过来:老爷成了白身,连带她身上一品诰命也革了去,如今凤姐儿却是当当正正的三品诰命夫人了。邢夫人几乎立不住,等顺儿过来,立刻抓着她问:“舅太太在哪里?”
    得知此时李夫人等都在丹桂苑,邢夫人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就往凤姐院子去。才迈去二进,李夫人的声音就钻进耳朵里:“……御史足说了一刻钟,洋洋洒洒,你叔父、你林姑父、陈大人皆羞窘难忍。亏得圣上看在琏儿不像贾大老爷那般荒唐,又刻意给你叔父几人留下颜面,这才没追究藐蔑官印的不敬大罪,爵位也只降了二等……若非为着你,为着迎儿几个,我今日万不肯来!你也别劝我去看你婆婆,我不见她那糊涂人!怎么,毒打我王家侄女婿的时候她这做母亲的不曾拦阻解劝一句,现在倒还有脸叫我去开劝她呢?若非看在琏儿的份上,怕反叫他为难,你叔父早该去问赦大老爷了,真当我王家的女婿就那样好打的,我王家的女孩儿的私房就任他算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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