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天元变成最古老的树,长存不断地为咒术界提供结界的支持,不再离开地宫,是人而非人。
他难以想象五条悟也会变成那样的存在。
即便那就是强大者、无上者都会同归的末途。
他相信一个人是绝对无法前行的。
所以在所有人都看到了五条悟的强大的时候,他却不行。
不是什么伟大的理由,九十九朝只是单纯地觉得,谁敢落在后面,谁敢跑在前面,就是他妈不仗义!
这种时候能把夏油杰拉上一把和把五条悟踹下神坛的,只有累死累活又不得不做的自己了!
以思想击败思想,以力量击败力量。
这就是九十九朝想要做的。
从前他对于身边的人的影响都是潜移默化又慢速的,因为他在潜意识之中知道自己是旁观者、是见证者,好像看到别人的成长与丰收就能一起欢喜。
——现在他可不想这么做了。
现实已经出了问题,他就必须要在他们最自大的地方扇上一巴掌,才能去问他们要走的路是不是真的毫不后悔。
漆黑的咒具长刀碎成千片万片飞起,咒力和妖力激荡在结界内部。
这是一个无风无雪的天气,微雨可以尽快湿润下扬起的烟尘,经验老道的咒术师一看,就知道这是个绝对封闭的最佳战场。
咒力带来的逼仄而沉重的压力下降,最强大的咒术师永如神明一般立在最高处,俯瞰大地。
而大地妖气蒸腾,染红了少年的眼角,在他抬眉时形成绮艳的细细曲纹。
如果伏黑惠还有空闲看过来,绝对会诧异地发现,这两人现在才真正地动起真格。
二人交手,躁动的力量掀起狂风,力量的浪涛在二人之间数次改道!
某一刻,庭院里的大阴阳师突然有感,仓促抬起双手,接住了被打飞来的少年满怀。
九十九朝:???
这里是梦境的里侧,什么情况下人才会做梦?
九十九朝发现这点后都楞了一下,立刻咬牙切齿地从雪白的衣袖间爬起来,“混蛋,居然敢下那么重的手!”
安倍晴明幽幽叹气。
“看我不给他来点颜色看看!”
庭坪内的水池不住激荡,九十九朝幽黑的意识片刻就清醒了过来。
他抬臂,骨骼里传来细密爆响后,像是努力驱动锈化的关节,勉强再度挥动起来。
他现在的身躯虽然是半妖,但不代表一个劲地被抡到钢筋水泥上可以毫发无损,再加上沉疴的隐患,每次被揍飞的时候,都会有式神从绕在他身边飞舞的绘卷中出现接住他。
五条悟注意到了这一点,还清楚他一次只能召唤出一个式神,只是在切换间十分迅速,才让人觉得花样百出,实际上他挥出的刀与施展的术式都是由一个个式神展现出来的力量构成的。
可再迅速,也不过是相较于其他对手的速度。
放在:“最强”的面前,五条悟轻易地就抓住了一次击飞的空隙,流星般欺近少年的眼前。
黑与红之间,骤然缩起的瞳孔倒映着五条悟的带着好似盛怒与极度兴奋的表情,一双苍瞳中内的情绪霸道得要把人生吞活剥!
没有谁能在这样扑面而来的罡风和灼热滚烫的视线中动作,但九十九朝却手指一弯。
电光火石间,眼尾上挑绮丽万分的少年却出乎意料地,弯起眉眼,笑了起来。
九十九朝对这一击不闪不避,生生被五条悟拳风贯穿了胸腹!
既然知道会被抓住这个空隙近身,他怎么可能放过这样落下陷阱的机会。
五条悟动作因此一顿——不是因为自己的一击得手或者对方居然硬吃伤害,反而是因为……九十九朝的确笑得太好看了。
好像带动了脑海浮出的画面,回到那个有着祭坛与黑蛇的森林之间。
带着一丝能轻易勾人心弦的狡黠眼神与狐与生俱来的气质,近在咫尺的这一笑里,一个领域展开了。
风声、雨声和石头碎裂的声音一齐静止。
如果说九十九朝设立下的结界是笼罩着校园的球状的帐,那么现在这个结界就像是一颗水晶一样的圆球,被一只粉红而圆滚滚的前足给轻轻压在了爪子下。
式神,食梦貘。
微雨的天空定格,所有的雨珠停在了空气中,无数悬浮的水珠倒影着像是即将要拥抱的二人,不再下坠。
这些雨水的静止,就像是两个月前废城中的刀光。
幻境,叠梦。
宛如魔术一般,在一个响指声里,所有水珠霎时变成蓝磷的蝴蝶漫天飞舞。
一切暴力的泼洒被一扫而空。
断裂的咒具刀出其不意地捅入了五条悟的腹部,九十九朝动作轻柔地像是在展示什么。
五条悟一愣,他的确有被捅伤的感觉,但低头一看,不论是九十九朝的伤势还是自己的伤口,都只有蝴蝶飞舞而出,带起梦幻般的磷粉洒落。
世界一时光影细碎。
整个结界连同校园被一分为二,梦境的曲面绽开了漆黑的裂痕,却被食梦貘压着无法破碎。
建筑以及地域内所有事物全部都以光影构造的影像出现,成为了皮影戏一般的二维纸相,顺着某种朦胧的歌谣浮动在一个水平线上。
成千上万的柔软的气泡像是浮游生物群般飘过,和壮丽的蝴蝶交错飞舞,螺旋往更高处的天际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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