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就是计划,他以为是这样的。
但是她会小小声对他说谢谢,在被老师叫走的时候,替他记下笔记,她说是为了报答他给她讲题,总是温柔的笑着,安静而认真。
他眼底神色却柔和几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开始怀疑自己最开始的判断出了错,也许女孩并不像他以为的一样,怀抱着别样的目的。
看着书上她秀丽的笔迹,就像那个女孩子的笑脸在眼前浮现。
他开始分不清,那些看似好意的动作里,模糊了界限,多少出于计划,多少出于本心。
晚上回家的路上,白佳妍走在他的身边,她很敏感地感觉到了沈信安并不开心,她试探着开口问他:“最近很忙吗?”
沈信安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有啊,刚考完试不忙。”
“你这次又是第一,真厉害啊。”她想说些高兴事情。
沈信安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头皱了起来,又松开:“嗯,这次题不算难。”
“那是对你来说,你知不知道这次数学卷子的最后一道大题,老师都说出难了,你居然整张卷子只扣了一分,”白佳妍是想逗他开心,沈信安笑了笑,却没到眼底。
回到家,沈信安刚放下书包不久,他的父亲沈春秋就回来了:“成绩出了么?”他打开儿子的书包,看见了扣了一分的数学试卷,拿着卷子,他看向沈信安:“数学试卷怎么没有满分?”
“以前不是从来都是满分的吗?”
沈信安淡淡地抬眼,没说任何的话,因为他早就知道说什么都是一样的结果。
沈春秋冷哼一声:“高一的数学题都拿不到满分,你知不知道你爸我当年直接初中跳级高中,数学从来都是满分。没有跳级就算了,你怎么这么蠢!”
沈春秋把其他试卷又看过一遍,眉头越皱越紧:“这些卷子这么简单根本不能说明问题,这些老师干什么吃的。。”
沈信安面无表情地回答他:“跟老师没有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别想着你在这个破高中考第一就了不起了,你也不想想里面都是些什么混混,根本不能作为参考……”
沈信安打断他:“龙安高中的名额是你卖出去的,这个破高中,也是你让我上的。”
沈春秋一瞬间哑然,然后他涨红了脸:“你也不想想,我卖了名额还不是为了有钱供你读书!”他又红了眼睛,语气平和下来,像换了一副面孔一样:“我也是相信你,以你的能力在哪里读书都是一样的,刚刚是我太激动了,我还不是担心你,在新的学校适应不了环境影响了成绩。”
沈信安无言,沈春秋却继续絮絮叨叨:“你想想,你妈去了那么多年,我一个人把你拉扯大,哪一点亏欠过你,为了照顾你,我直接从大学辞职了,舍弃了一个优越的工作,只为了有更多的时间陪你。不管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归根结底不都是为了你好?也就你是我儿子,你看要是别人,他死了我也不多说一句话。”
一切都是为他好,多完美的父亲。忍辱负重地,兢兢业业地照顾他,好像要把生命的负重全部寄托在他身上。
沈春秋说这说着又抹了把眼泪:“你也知道,当初我离开大学照顾你,就有人泼脏水诬陷我,你不好好学习给我争口气,我以后怎么在他们面前扬眉吐气,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也是我唯一的希望啊。”
沈信安突然就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无数的声音压在他的身上,左一句我为你好,右一句唯一的希望,一句比一句的分量更重。他知道自己该尊重他的父亲,体谅他的父亲,但他心底就是有声音告诉他,都是自私自利的人类而已。
他没办法忘六岁的时候,他这个一朝得势的父亲是怎么舍弃了他的母亲,义无反顾地去和他曾经的梦中情人谈着恋爱,一个大学教授的职位,成为了新一代青年才俊。
他妈妈带着他去看父亲,却像陌生人一样被无视。
他多害怕,害怕这两个所谓的妻子儿女会毁了他的所谓幸福。
但是,后来母亲病逝,他又不得不回到这个男人的身边,男人大概也从来没什么好命,被梦中情人骗了,拿走了研究资料被人当成抄袭的人打倒,又被学院开除了,后来却也照顾了他将近十年。
如果只是六岁那年的沈信安,他绝对不会在这里听着他说话,但是这个男人又养育了他十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从来没办法直接一刀断开,把仇与恩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怀着复杂的情感,在男人言语的控制之中,走着他决定好的道路。
“快来吃饭吧,今天做了你最喜欢的菜。”男人坐在饭桌边叫他,“还有,你当班长了?跟老师辞了吧,别影响学习。”
沈信安泯去所有情绪,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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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茶的房间里,白佳妍像不经意一般提起:“涂茶,沈信安是你同桌吗?”
涂茶点点头:“嗯,月考后换的位置。”她摇着笔尖,思索着答案,最近让系统多出了一些适合她进度的试题,涂茶能感觉到逐渐回到了那种学习的状态里。
白佳妍拿着笔的手一顿:“啊,那挺好的,沈信安的成绩很好,你有不懂的问题都可以问他了。”
涂茶还没说话,桌子另一边的单席却皱了眉头:“可以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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