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受了重伤,亲眼看见贺雪真飞在半空与马道士斗法对他刺激更大,虽然还有些兵员在手,却已是意志消沉。崔治带兵前来,很顺利地便抓到了人。
崔治把人带到当初谢玄关押他的地方,用绳子绑了,谁都不准进来,一个人在里头用刑。
谢玄被他折磨得鬼哭狼嚎,崔治嗤道:“谢玄,你也不过如此。”
谢玄哭道:“给我个痛快!崔治!”
崔治搜他的身,找到那瓶还魂丹,里头还有一粒丹药。他放进怀里,这玩意他用不着,但有人想必会很想要。
“谢玄。”崔治一脚踩在谢玄的头上:“这些年,你是怎么对待贺雪真的,告诉我。”
谢玄干了亏心事,本不想说,被崔治一通整治,委实害怕了,只能犹犹豫豫地吐口,从贺雪真六岁时,他冬天让人在雪地里罚站说起……
那时贺雪真还有太傅庇护,日子不算太难过,太傅一死,留下个凤律太年轻,压根护不住贺雪真。谢玄对贺雪真动辄打骂,百般羞辱,贺雪真是个不服软的性子,自然不会向他求饶,为此吃了不少苦头。
崔治静静听着,哪怕这些话如同凌迟一般,让他的心一点点被扎成了筛子,他也要好好地听听。得知魏德音和殷芳红的所作所为后,崔治才知道,有很多事情,前世的贺雪真从来没跟他说过,他也就从来没想过要问。他猜到贺雪真的日子不好过,却从来不知道他究竟有多苦。
谢玄说完了,怯懦地看了崔治一眼。崔治站起来,面无表情,眸光如一潭死水,踢了踢谢玄:“好了,我不会再折磨你。不过我相信,很快会有另外一个人来教训你。谢玄,你要撑住。就像这些年的贺雪真一样,再痛苦也要撑住。”
谢玄不懂他话中的意思,以为他说的另一个人是贺雪真,崔治也懒得解释,索着谢玄进京复命。
贺雪真没想到崔治行动如此迅速,谢玄被下入牢中,崔治便将功抵过。他有将才,再让他在大理寺做一个小小寺丞是屈就了他。贺雪真将他调任兵部,擢为右侍郎。
崔治进宫里谢恩,又提出想跟贺雪真要两个人。
贺雪真问道:“你想要谁?”
“一个是承露殿的洒扫太监,叫魏德音,一个是浣衣局的宫女,叫殷芳红。”
贺雪真动作一凝。
这一丝迟疑,被崔治捕捉到了,所以——其实贺雪真也重生了吧。
毕竟贺雪真的种种举动,都与前世此时大相庭径,崔治心中的怀疑一直没打消。
至于为什么贺雪真会知道他死后才被启用的傅宴,崔治见识过马道士和还魂丹,才知道这世间多的是无法解释的事情,这一点也不足为怪。
所以贺雪真重生了,却没有报他的毒杀之仇,为什么?他究竟是不恨自己,还是需得留着自己为他所用?自己得不到他全部的爱,难道还不配得到他全部的恨吗?
“陛下,可以吗?”崔治看着贺雪真。
贺雪真说:“朕会派人把他们送去崔府。”
崔治叩谢,看向贺雪真。自重生以来,他还没有好好看过贺雪真,前世他就是这个时间,这个年纪入宫,成为贺雪真的皇后,可没想到重来一世,这一次嫁入皇宫的居然会是别人。崔治只觉得荒谬不快。
“崔侍郎若无其他事便退下吧。”贺雪真淡淡道。
“陛下……这个冬天想必会很冷,陛下准备了足够的碳火吗?”
前世,这个时候的他对贺雪真心有怨怼,不愿与他亲近,平素都待在自己宫里。这年的冬天特别冷,摄政王待他们十分苛刻,宫里不给发碳火,饶是崔治气血旺,也禁不住冻,好几个夜晚生生冻醒了。
崔治只能让崔理想办法从宫外给他弄了碳火炉子,炭火炉子往袍子底下一塞就行,碳这玩意儿却是不好带,崔理一次只弄进来那么一点点,烧了七八天便用完了。
那天崔治在宫里转悠,来到一处废殿外,隐约闻到了烧焦的味道,还有人的咳嗽声。这废殿明明无人居住,怎么会有人声?崔治翻进去一看,贺雪真正巧抬起头,一张白净脸蛋熏得花猫似的,眯着眼睛隔着青烟看他。
贺雪真日子比他更不好过,冬天只一床漏棉絮的薄被子。他已经习惯了,从春天到秋天,收集一切可燃之物,落叶枯枝,堆在这处废殿里,冬天便在这里生火取暖读书。两人都是天涯沦落人,天寒地冻之下,干脆凑在一起烤火取暖,那些生疏龃龉暂时抛之于脑后。
他们二人的关系破冰,便是从那个冬天开始的。
崔治学富五车,文武兼备,贺雪真一边烤火一边读书,遇到不懂的就问他。清冷的皇宫里,有个人一起陪伴,贺雪真很欣喜,崔治看得出来。就像谢玄一语道破的心思,崔治虽然恼贺雪真断了他仕途,可跟这个人相处时,那份恼恨已抛诸于脑后,更多的是暗暗的欢喜。
贺雪真虽然不苟言笑,但那时他的眼神真挚坦诚,两人熟悉之后,更带上了几分亲近之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漠疏离,宛如看一个陌生人——
贺雪真神情淡漠,竟像是把前世曾经相濡以沫的回忆全部忘却了,“宫里自会准备,不劳崔侍郎挂念。”
崔治垂下眼眸,告退离开了。
回到家里没多久,宫里就把魏德音和殷芳红送来了。崔理跟在旁边,盯着殷芳红看,殷芳红冲他怯怯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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