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不该让你陷入到这种痛苦回忆中。”李照摸了摸松无恙的脸颊,将她鬓角的碎发拨到脑后,说:“你叫我一声阿姐,往后我便会对你负责,只盼你所求如意,心生欢喜,不必执拗于虚妄,不必手中只剩刀剑可握。”
这些话李照不知道松无恙能不能听进去,但松无恙好歹给了回应。她甜甜一笑,眨了眨眼睛,冲着李照说道:“阿姐愿意接纳我,我便心生欢喜,阿姐不愿我手染罪业,我便放下屠刀。”
“满嘴胡说八道。”李照没好气地伸手顶了顶松无恙的脑门,起身道:“我出去让他们将你迁到外边去,这里面待久了不通风,也有碍你伤口愈合。”
“好。”松无恙单手捏着李照掖过的被角,乖巧地应了一声,将整个人头埋到了被子里,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李照从镖局出来,便撞上了匆匆往这边走的薛怀。
他脚下走得快出残影了,与李照擦肩而过之后,又连忙提袍倒了回来,口中气喘吁吁,手里递了一封信过来,说:“长安来信了。”
“怎么这么急?这里面有什么?”李照接了信一看,信封上的落款是陈为仁。
信封很重,打开之后,里面放着一枚玉佩。
“老大说,欧阳宇不日就会率大军开向长安,世家们一半站在了赵顼的背后,一半站在了欧阳宇的背后。可即便如此,赵毅手上尚有十几万的大军,他必然容不得欧阳宇如此放肆,几方争夺之下,长安城怕是要变天了。”
“陈镖头不打算撤?”李照没拿玉佩,她抖开信笺之后,一往下看,这眉头就已经皱到了一起。
陈为仁在信中说自己并不打算离开长安,梦生等人也是如此。
这一段时间,借着沁园的力量,他们已经在长安城组织起了相当可观的一部分臣。照陈为仁的意思,若是他们能趁着这一波东风,沁园他日在端朝,便当真是参天大树,不可撼也。
家国危矣!陇右道形势紧急,长安亦如此。
“老大看了新刊,大为震撼,觉得其中不少章振聋发聩,发人深省。”薛怀顺了顺气,说:“如今第三刊的发行已经被秘密安排进了长安一份,这也是长安许多人想要促成的。”
“赵顼在查?”李照将信看到底之后,看到陈为仁在末尾处写了一句话。
“小照,国将不国,然山河百姓无辜。”
的确无辜。
做皇帝的想着保全自己的龙椅,做王爷的想着如何爬上那九五至尊之位,做臣子的各怀鬼胎尸位素餐,端朝落到今日境地,属实活该。
但普通人是无辜的。
“不是,是赵毅在查,赵顼最近被长安城大街小巷流传的一首童谣给逼得快疯了,抽不出空来管新刊的事。”薛怀回答道。
李照挑眉看他,问:“什么童谣?难不成是他身世的?”
薛怀点头道:“是,但这童谣很是奇怪,前一句是取自诗经,后一句却是在暗指赵顼偏偏童谣中只说了赵顼,并没有说赵毅,所以赵顼只怕是在怀疑这童谣是赵毅散播的。”
鸤鸠在桑,其子在梅。
玉胜在头,转眼落水流。
“不,不会。”李照否认道,“赵顼并不傻,这事怎么都怀疑不到赵毅头上去,哪怕这童谣的编传就是想让赵顼将矛头指向赵毅,他也不会去怀疑赵毅。”
因为赵毅作为赵顼的亲生父亲,他根本就没必要将赵顼的身世掀开到世人面前。
这事于他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就算赵顼可能因为这事被扒下龙椅,但旁边可还有欧阳宇与张敬忠在虎视眈眈,这两个人但凡有一个将赵毅在其中的角色揭发出来,赵家的社稷就不稳了。
“让他查吧,他许是将童谣与新刊想到了一起,以为沁园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李照将信重新折好,倒着信封,把里面的那枚玉佩给倒了出来。
薛怀认识这玉。
他惊讶了一下,瞪着那躺在李照掌心里的玉佩说道:“这是骏丰令!”
所谓骏丰令,便是各地镖局总镖头互相之间串联沟通的一个信物,如今大光镖局的信物竟是被陈为仁给送到了李照手上,这岂不是在说,大光镖局往后便听李照指挥了?
虽然薛怀如今是跟在李照身边做事,但他也着实没想到老大会如此行事。
这事
总镖头知道吗?
想来想去,薛怀也只能先给李照解释了一下骏丰令的由来。
李照掂了掂手里的骏丰令,笑道:“恐怕,这事还不是陈镖头一个人的决定,那位总镖头想必是早就想搭上沁园这趟东风了。”
即便陈为仁等人瞒的再好,身为总镖头的林德光也绝对能从日常的蛛丝马迹中嗅到一点端倪。更何况,陈为仁可是只带了自己镖队的几个人,就能在风云变幻的长安城里站稳脚,这叫熟悉他的人如何不去怀疑?
“会不会生出事端来?”薛怀第一时间想的还是李照这边的利益。
说来也是奇怪,他下意识就将李照摆在了镖局前头。大约跟在李照身边的所学与见识,都让他不自觉地就分出了轻重来,尤其是他在得知李照的全盘计划之后,更是半点犹豫都没有了。
“没事,想上船的人,自然是要稳,求前程,又怎会自掘坟墓?”李照将骏丰令收好,与薛怀一道往府衙的方向走,“但的确要小心,沁园如今的实力越来越强,那我就不可能久居幕后,迟早要站到台前去的。况且,也不单单是沁园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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