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是孙翊青这儿,沁园的人都来打探过几回,言外之意便是想要将都崩岭收编,嘴上说的是却是什么共同富裕,一起好好日子的空话。
沈默月兜袖耸了耸肩,说:“既然孙爷知道,那就应该知道沁园最是嫉恶如仇,若孙爷这买卖被他们给知道了……孙爷这寨子怕是不够她踏平的。”
李照掐了一把丁酉海的大腿,气得都有些头顶冒烟了。
这沈默月什么鬼,半路杀出也就算了,还将她的计划给摸了个一清二楚!要知道,她这计划可是从没有对旁人说过,纯粹是即兴而起的。
“怕是他手底下有人跟着我们。”丁酉海摸了摸李照的头,比了个口型。他们两个和沈默月隔得近,若是传音入密,怕是反倒会被沈默月那厮听个正着。
然而即便是这样,也说不通为什么沈默月能及时从殷州赶到同昌。
除非——
除非一开始沈默月在李照他们离开殷州时,便已经瞄上了他们,跟着一起离开了。
这边李照还没好好猜一猜,那头沈默月便继续说话了。
“我今日前来给孙爷里通风报信,不为邀功,也不为挟恩,只是希望孙爷给个准话。”沈默月的话明显是在打哑谜,防着一旁的李照和丁酉海听明白。
孙翊青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最终只是青白一片。
他撩起眼皮子看了一眼沈默月,似乎还想再挣扎一翻地问道:“我如何知道沈先生这话是真是假?这东西的去向只有我一个人知晓,我又怎么能确定沈先生不是陛下派过来试探我的?”
陛下?
赵顼?
李照一愣,两只眼睛扒拉在草垛缝中,继续认真地听了下去。
“我们在山门这儿聊来聊去又有什么意思?孙爷不请我进去坐坐,喝杯茶?”沈默月也不打算继续往下说了,左右看了一眼,笑眯眯地问道。
孙翊青自然是连忙将沈默月往里请,临走时嘱咐看守山门的几个人打起精神一些。
等到孙翊青和沈默月走得看不见了之后,丁酉海拍了拍李照的肩,随后手腕一转,几枚石子便飞射出去,打在对面的草垛上。
砰!
草垛炸开一朵。
四个守卫互相看了一眼,连忙分了两个过去查看。可没等他们走到那草垛跟前,丁酉海又是几枚石子甩出去,另一连排的草垛跟着就炸开了。
“谁!”剩下两个守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忙提了长枪过去看看情况。
李照顺势与丁酉海一起从藏身的这处草垛后掠身入了山门,在没有引起半点察觉的情况下,一路摸上了都崩岭寨子的‘忠义堂’。
“吃人的人,却树了个忠义堂,有点好笑。”李照蹲在一侧的树上,瞥了一眼那大草棚子前头挂着的牌匾,给不了半点好脸色。
过忠义堂之后,便是成群的木屋,往来间有老人也有小孩儿,脸上虽然算不得多么地健康红润,但起码看上去不像是长期受饿的模样。
羊肠小径上,往来的妇人们用麻布抱着头,手里或是端着碗筷,或是端着衣服,显然是刚从某处浣洗回来。另一些妇人要么是坐在街边剥着豆子,要么是斜靠在在屋门口与人闲谈,总之充满了生活气息。
若不是李照预先知道了这处地方的邪恶,此时此刻她站在这儿,恐怕根本想不到那一茬。
这就是为什么沁园来游说过都崩岭,却没有看穿他们真面目的原因吗?
李照不禁深思了起来。
男人们似乎都集中在寨子的右侧,那儿看上去像是练武场,一群人打着赤膊在空旷的场地上打拳,呼喝声震天。
“他们在那儿。”丁酉海指了指木屋群的尽头,一条青石板路上,两个人渐行渐远,正是沈默月和孙翊青。
“海叔觉得,这都崩岭里面看上去如此祥和,是不是有些诡异?”李照在树与树之间纵跃,朝着沈默月那个方向追去,“先不说这么大一个寨子能不能做到守口如瓶,光是他们内部分有上下次,吃肉有先后这一点,便会轻易产生矛盾……”
丁酉海哪儿知道分析这个,他先是想了想阮素素和薛怀在这儿的话会说什么,随后又想了想自己该说什么,接着就硬着头皮回答道:“离开都崩岭的话,他们要么像那黄土包里的流民一下,三餐不继,用土来饱腹,要么就得向其他流民一样,被英吉利亚人给抓去当苦力。”
流民是入不了城的。
因为这连连不断的天灾人祸,如今大小城镇对流民的管辖都非常地严格,没有正经的户籍文书、通关文书,别说是落脚了,就是进城都难。
出去左右都是死,还不如留在这寨子里吃点人家剩下的,好歹不用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而且能吃上肉。
哪怕这肉……
是人肉。
李照强压住心头的恶心,点了点头,说:“相较而言,留在寨子里只需要保守秘密,自然是简单得多。”
他们两个的脚程自然是要快过底下沈默月与孙翊青的,不多时,两个就已经赶了上去,正巧赶上沈默月开口。
“是,孙爷的顾忌自然可以理解,但孙爷也得好好想想,若沁园大军压境,您这点草台班子,打打破落衙门可以,打他们怕是难了。”沈默月想必是已经和孙翊青聊了几个来回了。
孙翊青两肩耷拉了下去,没搭话,脚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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