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她的狂喜乱舞,离得?不远处常师兄自?浑浑噩噩清醒过来。他正按着被刺激到的小心脏吐纳吞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动作一顿。
接着“刷”地转头看向一旁的何师兄,“何——”
声音戛然而止。常师兄张开的嘴久久未合上,错愕地看着何师兄眼中流下的两行清泪。
半晌他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了?”
何师兄双眼失去了焦距,讷讷地望向夕阳沉落的方向。一丝暗金色的光线落在他眼底,让那泪光似闪烁不定。
充满了自?我怀疑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我在想?……我这?些日子……到底,都?是在和谁较劲?”
常师兄,“……”
·
兼竹径自?回?了苍山后并没有去往小木屋,而是留在席鹤台上挽起袖子,浇灌着花圃里的灵植。
他现在心情十分轻松。
一个是终于同洛沉扬摊开说清楚了;另一个则是在怀妄忍不住当众仰卧起坐时,他确定了一些事情。
细白的手腕从宽大的袖袍中伸出一截,随着他浇水的动作悠闲地转动。
怀妄追身而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眼前的一幕逐渐和蒹山的过往重叠,他心头雷动如?鼓,又隐隐被一只手拽紧了神经。
顿了顿,他还是抬步向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走?去。
兼竹浇水的动作停下,将木勺随手搁在一旁,转头看向停在自?己跟前一言不发?的怀妄。
“前夫有何指教?”
那浅色的薄唇动了动,怀妄胸口起伏了几下,最后吐出两个字,“没有。”
“没有就算了。”兼竹说完又转回?去。黑羊正好拱到了他的脚下,抬起脑袋蹭了蹭兼竹的腿。兼竹弯腰将它抱起来,搓了搓黑羊浑身细软的毛发?抬步就要离开。
一只手将他拦下,“去哪儿?”
“回?屋。”
“带着它做什么?”兼竹本来只是抱着羊随便搓搓,没想?别的。但在对上怀妄紧张的目光时忽然又笑了,“你觉得?呢?”
那道身影干脆一横挡在他面?前不让他走?。
怀妄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定然是幼稚又任性。可?一向控制得?当的情绪在面?对兼竹时,就如?散沙溃散,再不受他控制。
他有点慌:兼竹抱着黑羊回?屋做什么,是又想?进入幻境里?在幻境里重温他们的过往,和幻境里的“自?己”甜甜蜜蜜。
是不是有了幻境,现实中的自?己也就可?有可?无了?就算真的分手也没关系。
怀妄发?出干巴巴的声音,“幻境都?是假的。”
兼竹抱着黑羊深以为然,“流水的幻境,铁打的前夫。”
怀妄,“……”
两人在花圃前相对僵持了会儿,兼竹忽然将黑羊往怀妄胳膊往里一放。怀妄下意识伸手接过来,黑羊离了原来的主人还有点惊慌,四只蹄子一蹬一蹬的。
怀妄抱羊的动作稍显凌乱,目光却依旧落在兼竹身上,好似疑惑他此举的意义。
兼竹说,“抱好。”
他说完转身朝崖边走?去。怀妄抱着扑腾的黑羊跟上去,“你要去哪儿?”
“离家出走?。”
身后的脚步一停。接着加大步伐迈上来越过了自?己,转身站到面?前,“别闹。”
兼竹眯着眼看向怀妄,仿佛在说“到底是谁在闹”。怀妄话头一哽,又放软了声音,“别去,外面?不安全。”
唇角微微挑起,“不安全?”
不等怀妄接着说下去,兼竹便飞身而起。他转头止住想?要跟上来的怀妄,“不准跟来。”
怀妄停下。
兼竹又对上他蠢蠢欲动的灵力,“神识也不准跟来。”
怀妄,“……”
“否则我就不是生?气这?么简单了。”兼竹说完微微一笑,“桀桀桀桀桀。”
怀妄,“………”
一道流光飞速逝去,兼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席鹤台上只剩怀妄独自?站着,崖风卷起他身后的长发?和轻盈的外袍。
良久,台上传来轻轻的一声,“咩~”
·
兼竹离开苍山后没有去往别处,而是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渭都?城附近的小村庄,每年他和怀妄放河灯都?要租借的院落。
兼竹同惊喜的荆婶打过招呼,便走?进院落里那间屋中,收拾一番准备住下。
这?个村庄平日鲜有外来的客人,眼下不是什么重大节庆日,除他以外更?无来客。
院子里清静,专门用来租赁的客房收拾得?干干净净。
兼竹抱出自?己随行的床铺重新铺了床榻,又去院中石桌边架着茶壶,悠然地烹着清茶。
他靠在椅子上,闭眼听着沸水煮开的“咕嘟”声。此刻已过黄昏,天色昏暗,田埂外的夜风穿过低矮的院墙迎面?吹来,煞是宜人。
他正阖目休息,院门口便传来一声动响。
兼竹睁眼时便看一袭银衫的怀妄走?进院门口。他眉峰微挑,“不是说过不让你跟来。”
怀妄脚步未停,走?到他跟前俯身下来,“别生?气了。”
兼竹仰在椅背上懒懒地看着他。昏暗的夜色模糊了对方俊美深邃的轮廓,银白的鬓发?随着后者弯腰的动作垂下,有几缕落在兼竹身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