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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郊外。
沈文宣负手站在打铁铺里面,这里的人都是精壮汉子,除了专门的铁匠,也有一部分是从流民堆里招过来的,此时在闷热的铺子里面劳作,看上去井然有序。
他们在造枪——燧发枪。
最里面有好几个高炉,将铁矿石打碎和焦炭一起放进去高温煅烧,从炉子底部流出来的铁水就是液体状的生铁,不断搅拌之后会变成熟铁,而炉底不断流出来的生铁和熟铁混合很大程度上会合成钢。
有了钢材,造枪的基础也就有了,燧发枪的原理是扣动扳机时,钳口的燧石在弹簧的作用下重重击打在火门边上,冒出火星,点燃药池中的□□,进而激发出子弹。
精巧之处在于点火的装置,而难点就是枪管,造不好容易炸膛。
造枪管简单来说就是用平板的钢材热锻,在不断捶打下卷成一个空心的无缝钢管,再通过水力机床的运作打磨内膛,划出膛线,在造好的钢管外部用薄窄铁皮斜着敲一圈上去,再反向斜着敲一圈,可以增强枪管的自紧效果,提高膛压。
温老头肩头挂着一条汗巾,一边擦汗一边走过来,把造好的几支递给他:“这些已经测试过了,还行,打只鸟不成问题。”
沈文宣笑了,接过来仔细摸索了一会儿,旁边的桌上有已经打磨好的铅弹弹头,可惜没有□□,装弹的时候需要先在枪管内填入□□,再装入弹头,最后用探条用力捅两下才行。
“怎么?你还想打两枪啊?焦焦还在外面,小心你吓到他。”温老头将他手里的枪夺过来,用肩膀上的汗巾仔细擦了擦。
“唉,这就是他的大宝贝,别人用一下就可心疼了。”桐老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
“去去去,”温老头拍开他的手,将枪装进木盒里收起来,“你要摸就摸你的琉璃去,这东西危险得很,哪能随便碰。”
桐老不服:“不能碰你昨天还拿它打兔子?”
“我打着的兔子没给你吃啊?”
“你——”
“咳咳——”沈文宣咳两声打断他们俩的吵架,看向温老头问道:“这样的枪你一天能造出多少?”
“一天?”温老头忍不住笑了一声,“三天能造出一支能用的就不错了,还有不知多少废了不少劲儿根本没做成的,也有几支测试的时候炸开、炸裂了,根本不能用。”
沈文宣估摸了几息,道:“那就先送两根给赵二和言起,剩下的你慢慢做,那些做废的回炉锻造成刀戟。”
温老头闻言从头到脚地看了他一遍,问道:“不做甲胄吗?”
“这要看你的意思。”沈文宣笑道,说完转身去了外面。
“臭小子,贼得很。”温老头咕哝道。
焦诗寒站在外面的那条瀑布边,瞅着上面不断转动的滚筒,脚下是一块不高不低的平面石头,此时站在上面看上去像只蹲守的猫,眼睛里透着惊叹,不知道已经在那儿待了多久。
“焦焦小猫咪,该下来了。”沈文宣仰头看着他道,伸出双臂俨然要一副要他跳下来的架势。
焦诗寒低头瞅了瞅他与自己之间的距离,他爬上来的石头有沈文宣那么高,没敢跳,蹲下身慢慢坐下,伸长胳膊钩到他的脖子就不动了。
沈文宣笑了一声,无法,只能拖住他的腰把他抱下来:“胆子小得很,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敢爬上去?”
焦诗寒埋在他脖子里脸颊有些红。
因为阿宣肯定会抱他下来,所以爬再高也没关系。
沈文宣调整了一下姿势,拖住他的臀部抱着他转身往回走:“等会儿赵大夫还有言起、赵二就会从西坡上下来,我们今天在桐老的宅子里吃饭,听说他们昨天打了不少野味。”
“吃完饭之后呢?”焦诗寒问道。
沈文宣亲了一口他的鼻子:“自然是你说了算,好不容易带你——”
“你给我站住!我让你站住你听见没有?!这里不让外人进来,你这个和尚怎么回事?!停停停!别再往里走了!”
一个穿着破烂僧袍的年轻和尚疯疯癫癫地跑过来,脸上笑嘻嘻的,手里拿着一串念珠,像逗狗似地左躲右闪,逃过身后好几个小厮的抓捕。
那身僧袍虽然破烂,但并不陈旧,看上去像是新做的,却被刮破了好几个口子。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他一边笑一边说着,视线瞥到到沈文宣时突然停止了蹦哒,又将视线移向他怀里的焦诗寒,眼睛瞬间瞪大:“我看到了!”
突然跑过来这么多人,焦诗寒忙从沈文宣怀里下来,整好衣摆站在旁边,脸上有些热。
“快把这疯癫和尚弄走!”管事跑过来骂道,注意到沈文宣的黑脸忙歉意地笑了笑,催促着小厮手脚快点儿。
和尚突然矮下身从围了一圈的小厮脚边滑不溜秋地爬出来:“我闯祸了,你们去找我师兄,我闯祸了,你们去找我师兄......”
沈文宣看着这乱成一锅粥的场面,吩咐道:“这人抓到之后先关起来,等弄清楚他的来历再放他走。”
这周围荒山野岭的,有人突然闯进来,不太寻常。
紧拉住焦诗寒的手本想从侧边绕过去,却只见那和尚被人拽下僧袍子也要跑过来,停在两人面前双手合十道:
“佛语说,能善分别诸法相,于第一义而不动,悟佛之言,定要行佛之行,真心虚灵,照而常寂,德者心用,纯善无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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