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洲抚摸它冰冷的独角,小声地:“谢谢你。”
姜笑拉了拉他的兜帽:“你发生了什么事?”
余洲简单说了一遍,讲到陈意把自己推下去、陈亮给了自己一桨,姜笑眼睛微眯:“那对兄妹果然不寻常。”
而讲到自己在海底发生的一切,其余几人都目瞪口呆。
“……吃下去?”柳英年又结巴了,“那、那小鱼是什么东西?你死了的前男友给的?你怎么敢吃啊!”
余洲:“那时候都快要死了,这东西是古怪,吃了是死不吃也是死,我当然要搏一搏。”他边说边想,那僵死的小鱼干似乎就是这怪鱼的微缩版,之所以像蜥蜴,是因为这长长的四处鱼鳍。
柳英年:“……你这人看着弱,性子倒是挺硬的。”
余洲立刻露出温和无害的笑容:“啊?我硬吗?”
怪鱼的骨头冰冷、坚硬,骨头上还附着不少藤壶。姜笑抚摸怪鱼的背脊,轻笑道:“果真是‘鸟笼’,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谁能想到雾是这样被驱散的。”
柳英年对方才的事情耿耿于怀:“姜笑,你为什么不让我拉一把古老师?”
“你们真的没发现吗?”姜笑诧异了,“雾角镇里除了古老师之外,都是死人。”
所有人都看着她。
“雾角镇的谜题很容易解开,陈意告诉我们怪物喜欢吃肉之后,我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只是这个答案,对你们来说不容易接受。”
余洲:“难道不是狩猎镇子外头的怪物?”
姜笑白他一眼,把打听到的雾角镇传说告诉余洲:“当然不是。塔上的怪物要吃肉,只有足够的、大量的肉才能把它引下来。最佳方案是在傍晚时分,于雾角镇内部制造出大量的肉。怪物夜间巡逻雾角镇的时候,肉可以引开他的注意力,我们爬塔,启动风车。”
余洲霎时间汗毛直竖。
姜笑把话继续说完:“雾角镇里,不是就有现成的、足够的肉吗?”
镇上的百来个村民,怪物最憎恶的守塔人古老师。
——现成的、足够的肉。
怪鱼轻声啸叫,在海水淹没了的雾角镇上空盘旋。
一向多话热情的樊醒始终保持沉默,最后是渔夫帽开口接话:“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动手?”
“这次在雾角镇‘鸟笼’里出现的人里,只有我知道‘鸟笼’是什么东西,按照这里约定俗成的习惯,我必须要跟你们这些新生者说明一切。”她讲得平静,“有些事情我先前没说,是为了保护我们所有人。我怕说了之后你们就没有寻找驱雾方法的动力了。”
她看着余洲:“尤其是你。”
余洲一怔:“为什么尤其是我?”
“你的背包里有小孩的衣物袜子,你家里有一个几岁的孩子,对不对?”姜笑说,“你渴望回到现实的愿望最为强烈。如果你知道我们根本回不去,你会崩溃,甚至会影响所有‘新生者’的士气。”
余洲:“……回不去?”
姜笑拆开了最后一根棒棒糖,含在嘴里。
“这儿的‘鸟笼’不止一个,雾角镇这样的怪地方也不止一个。”她平静地笑了,“我先后进入过一百六十二个‘鸟笼’,雾角镇是第一百六十三个。”
姜笑伸出三根手指。
“我落入陷空,成为‘鸟笼’中的‘新生者’,是三年前的事情。”
“新生者”,这是初次落入陷空并第一次进入“鸟笼”的人专属的称呼。
他们不明白“鸟笼”规则,就像稚嫩、脆弱、无知的婴儿。
姜笑这样的老手也不知道“陷空”和“鸟笼”之间真正的关系,更不知道“陷空”为何存在又为何持续出现。
但他们熟知“鸟笼”内部的规则。
落入“陷空”的人,都会进入“鸟笼”。
每个“鸟笼”都有一个主人,被称为“笼主”。
笼主控制着“鸟笼”的一切,包括“鸟笼”里呈现的景色、气候、土地……简而言之,“笼主”决定“鸟笼”中的任何事情。
解开“笼主”的谜题,新生者就可以平安离开,进入下一个鸟笼,不断重复这个过程。
离开当下“鸟笼”的方式和通道只有“笼主”知道,也只有“笼主”才能开启。
“笼主”受到鸟笼的保护,无论“鸟笼”内部发生什么事情,“笼主”都不会受到致命伤害。
而“笼主”是可以更替的。不同的“笼主”会让“鸟笼”内部呈现出不同的模样,有的简单,有的复杂,有时候是山川江河,有时候是城市街镇。
更替“笼主”的唯一办法,是夺走现任“笼主”的性命。
能夺走“笼主”生命的人,只有进入“鸟笼”并参与到“笼主”所设计的世界中的人。
姜笑用手画了一个圈:“也就是我们这样的人。”
渔夫帽仍问:“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对老头动手?”
“因为杀死‘笼主’的人,会成为下一个‘笼主’。”姜笑嘴角一勾,“成为‘笼主’就不能离开当下的‘鸟笼’。铁打的鸟笼,流水的主。”
所谓的“杀了笼主才可离开”,往往是指,进入“鸟笼”的所有人中,有一个人成为新的笼主,其余人便可以脱离“鸟笼”。
渔夫帽:“谁愿意做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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