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羽安看了祁乐很久,最后让开两只手,笑得有些无奈:“我现在大概也只剩毅力了。”
没有毅力,他凭什么撑过这漫长的时间。
“好。”
祁乐站起身,他看了看窗外日渐西斜的太阳,没头没脑突然道:“我饿了,你饿不饿。”
饿?
段羽安在心里反复琢磨了几遍这个字,最后竟真的品出了几分饿意。往时曹敏总是问他“有没有胃口”,或是“有什么想吃的没”,每次听到这类话题,段羽安都会忍不住反胃。
但祁乐刚才问他,饿不饿。
这个简单的问题在段羽安听来,居然有种莫名的安抚力。
“饿了。”
段羽安抬起眼,嗓音低低沉沉的,带着一丝委屈撒娇的语气:“我现在很饿。”
这次轮到祁乐楞住了。
他垂眸静了许久,才咳道:“那你跟我来吧,我去煮粥。”
“你想吃稠的,还是稀的?”
段羽安想了几秒,答:“稀的,水多的那种。”
第4章 考验
祁乐带着段羽安来到了厨房。
和复古的前厅截然相反,厨房走的是北欧的森系风格,浅木色的操作台面配上白色烤漆橱柜,整洁又明亮。
灶台的上方开有一扇巨大的横窗,望出去正好是花园的北侧,长着绿叶的枝丫从窗角小心翼翼地探出,阳光透过叶子缝隙散落在厨房浅灰色的地砖上,空气中飘着清浅细碎的浮尘。
这场景光是看着就能让人心静。
祁乐逆光而站,从橱柜里翻出几个麻布袋,将它们一一摆在操作台上。袋子里装的全是白花花的大米,有粗有细,有大有小。
他朝段羽安招了招手,让他过去。
看着桌上的七八袋米,段羽安内心冒出无数个疑问。
不过煮个粥而已,有必要搞那么大的阵仗吗?而且,他好像是客人耶,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在客厅等着开饭吗?
就在段羽安愣神的时候,祁乐从其中一个布袋里捧起一小撮大米,递到他的鼻尖下,说:“你闻闻,能闻到什么味道吗?”
大概是祁乐的表情太过认真,段羽安想都没想,直接低下头嗅了嗅。
清新自然的米香蹿进鼻腔,仿佛清晨淡淡的一抹浅阳,带着令人安神的惬意与舒心。
?
段羽安倏地抬起眼,对上祁乐的视线,他低声答:“闻得到。”
不仅闻得到,而且还难得的没反胃。
这点很不寻常。
要知道,放在平时的话,在闻到米香的那一刻,自己早吐了。
这次为什么没吐?
看见段羽安脸上惊讶的表情,祁乐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
对于厌食症患者,很多人会有这么一个误区——病人之所以不想吃东西,是因为他们的味觉太过挑剔,而食物的口味太清淡,不合他们的胃口。
在这种错误认知的驱使下,就会有人不断地让病人去尝试各种重口味的菜,企图让他们进食。
殊不知这恰好起了反效果。
重度厌食的人对食物是极其排斥的,不管是从色相上还是气味上,只要稍微接触到,身体就会出现不适的症状。
食物的味道越复杂,不适感就越强烈。相反,气味越纯正、越单一的食物,对厌食症的患者来说,更容易接受。
祁乐让段羽安闻的是刚收割不久的新米,刚脱壳就被他买回来收进麻袋里。因为保存良好,这些米没陈化也没霉变,只有纯粹的米香。
这种香,普通人闻起来可能没什么感觉。但用在厌食症的人身上,却正好能唤醒他们对食物最原始的渴望。
当然,这个方法也不是每位患者都适用。
见段羽安能很好的接受米香,祁乐开始进行下一步测试。
其实他并不是突然心血来潮想吃粥。
他只是在考验患者的毅力——这也是他筛选病人的第二个必要条件。
毅力不够的人,不能留下。
国人大多以大米为主食,即使是部分吃面食的北方人家,也偶尔会吃几餐米饭或是粥。
大米具有通性,容易引起共鸣。
而白粥,一来口味清淡,二来熬制时间不长不短,用来考验一个人的毅力和耐性,刚好合适。
“这是稻花香,这是丝苗,两种米混合在一起,煮出来的粥软糯、米香也比较重。”
祁乐详细地将袋子里装的米介绍完,用铁盆子混装了点稻花香和丝苗,递给段羽安,交代他道:“米只淘一遍,煮出来的粥会比较稠腻,淘三遍,就会是粥水分明。”
“你刚刚说想吃稀粥吧?那就去把米洗三遍。”
“洗好米,就可以煮粥了。”
“……?”
段羽安接过铁盆,不知所措的站着不动。
“我不会……”
他的神情复杂,想发火,面前又只有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无处倾泻。只得压着快要爆发的情绪,似笑非笑道:“我从没进过厨房。”
段羽安从小学开始,就一直住校,三餐都是在学校食堂解决的。十七岁高中毕业后,他背着把吉他,孤身一人北上学艺,整日整夜都泡在地下乐队的根据地里,不是叫外卖就是随便在附近的快餐店囫囵解决。
出道后就更不用说了,能不能准时吃饭都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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