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得让小朋友对自己打开心房。
“你很喜欢做菜吗?”
段羽安找了个相对安全的话题,避免聊起祁乐的过去。
祁乐默默点头,没出声。
段羽安悄悄拉近了一步距离,柔着声问:“那除了做菜,你还有其他喜欢做的事吗?”
祁乐翻鱼的手顿了一下,默然片刻后摇头答:“没了。”
喜欢做的事……
其实是有的。
他曾经也有疯狂爱着的东西,爱到骨子里去的那种。只不过后来放弃学业,那些东西便跟着过去,一并被他给丢了。
段羽安凝视着祁乐脸上的表情,眉头紧蹙。
段羽安天生对声音敏感,一丝细微的变化,他都能察觉到。
所以,当祁乐说“没了”的时候,即使他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段羽安依然听得出,他的语气是失落的。
失落之中,还带着些许不甘。
小朋友这种刻意伪装出来的无所谓,恰恰戳中了段羽安的内心深处,他突然开口喊了祁乐。
“乐乐,看着我。”
段羽安的声音低沉带着哑,语气里充满疼惜和怜爱。祁乐从来没听谁这么叫过自己,心底一动,抬眸对上对方的目光。
“之前我问你,病好之后我们能不能做朋友。你当时说好。”
段羽安又往前走近了一步,他逼近祁乐,目光沉沉,温柔的声音暖了周遭凉凉的夜色。
“不知道你的答应,现在还作不作数?”
祁乐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挠了一下,他微张着嘴,呆了半晌才开口:“作数的。”
什么时候都作数的。
段羽安笑了一下,说:“那我能不能……提前打个申请?”
祁乐:“什么申请?”
某人又开始耍起了赖:“我病好了的申请。”
祁乐当然知道段羽安这话的意思,他沉默着没有回答。
病人这种荒唐的要求,作为治疗师,他不能也不想答应。
但祁乐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拒绝段羽安的任何要求。
这人真的太会撒娇了。
只要这人一卖萌,服软,或是作出一副委屈可怜的表情,就会让祁乐想起以前自己养的一只金毛,垂头丧气的样子。
段羽安还在软软的问,他甚至用手指戳了戳祁乐的手臂:
“可以吗?乐乐……”
“这样我就能提前和你成为朋友了。”
“……”
祁乐烦躁的闭上眼,也不知道是在烦段羽安还是在烦自己。
最终他咬牙说:“随便你。”
段羽安满意的笑了:“那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朋友咯。”
祁乐点头。
是就是吧,反正他也不排斥和面前这个人做朋友。
...
吃饱喝足,大家开始到湖边放烟花。璀璨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惊鸿一瞥,如夏花般绚烂。
几人中,要数小P的玩心最重,闹腾得像个孩子,他拿着冷烟花转圈圈,“我今年一定要拿到全球金曲奖!让Seeker成为顶尖的乐团!”
他们就差这一个奖项,就大满贯了。
听见小P的诳语,Kira朝他吹了个口哨,嘲讽道:
“要是你能把打游戏的时间,用来多练习打鼓,那希望应该很大。”
小P气急败坏,拿着冷焰火追打Kira:“我哪有!!你别含血喷人!”
段羽安坐在不远处,看着他们闹,燃放的焰火印在他的脸上,黑色外套也变得光彩流溢。
祁乐看着那忽明忽暗的火光,突然想起了前年除夕,外公同他蹲在家门口,放烟花时的场景。
那年是个寒冬,后院菜地甚至结了霜。祁乐感觉不到冷,外公却固执的一定要让他带上围巾和手套。
“年轻人,不要以为自己身体健康,就可以随便糟蹋,感冒了可不好受。”
那天晚上,外公也不知道哪里不对,难得和祁乐提起了以前的事。
那些埋了好几年,都不敢翻出来的往事。
“小乐啊,阿公知道那件事对你打击很大,但是,人不能永远困在过去,你还年轻,未来大把路要走。”
“你以后一定会再遇到,爱你的人的。”
“所以,不要放弃这个世界,不要把自己关起来。”
“当有人向你伸出手的时候,别犹豫……”
“握上去,跟着那个人重新走出去。”
那晚,外公说完这话,没过几天,便因为心梗去世了。
外公走得急急忙忙,祁乐连句告别没来得及和他说。
当时祁乐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整整三天。三天后,他才冷着一张脸在十四姨的陪同下,去医院签了认领的协议。
外公出殡的那天,作为长孙,祁乐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后方是延绵不绝的哭声,前方是不知停的细雨。
祁乐沉默地捧着外公的骨灰盒,用力到指尖都泛了白。他觉得自己应该要哭的。
是外公把他从深圳接回到石尾镇,教会他种菜,教会他煮菜。
外公那么疼他,那么的爱他……
但无论祁乐怎么努力眨眼睛,眼泪都掉不下来,他就这么面无表情的,送走了世上最后爱他的人。
大家都在骂他白眼狼没良心,没人知道他心里隐忍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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