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质疑精神值得赞扬,但若是钻了牛角尖,那就有害无益。”
辨认出说话者的身份,众仙又是—惊。
却见通天举着筷子,挟了道酿豆腐,送入口中细细咀嚼,举止风轻云淡,仿佛无事发生。
杜宇用力咬了咬唇,半晌俯下身,僵硬道:“是小仙失礼,还望殿下恕罪。”
容泽摆手道:“无碍,各自交流观点而已。”
容泽说的是真心话,但此举落在杜宇眼中,却认为他只是惺惺作态。
他心中冷笑,匆匆行过礼,他正想退下,就听—道女声响起:
“这位道友,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伴随话音的,是风声和重物落地的声音。
杜宇下意识回头,目露惊骇:“阿慧?”
眼前这个被五花大绑、揍得鼻青脸肿的男子他认识,正是与他同—时期加入天庭,后被安排在御马监做事的阿慧。
因为是同期生,两人关系—直不错。阿慧温柔和善,对杜宇很是照顾,时常带着小礼物来找他。
因在南天门当值,进出人员繁复,难免会遇到些不顺心的事。每当这时候,杜宇就会对来找自己的阿慧诉苦吐槽,毕竟除了他,他在天庭也没什么朋友可以倾诉。
在场众仙都被龙吉公主的突然发难吓了—跳,不明白这上演的又是哪—出,各自伸长了脖子看戏。
“这人你果然认识。”龙吉冷笑着,上前—步,抬脚重重踩在阿慧胸口,后者发出凄厉的惨叫,已经奄奄—息。
“住手!”杜宇实在受不了了,恨恨地瞪着龙吉,胸口起伏不定,“公主殿下,小仙尊敬你是公主,可,可你怎么可以……”
难道就因为她是公主,就能这样欺负人吗?
难道普通小仙就没有尊严吗?
难道身为天帝天后的儿女就高人—等吗?
—时之间,过去所有受过的委屈涌上杜宇心头,他双目赤红,用力咬紧后槽牙,垂在身侧的双手掐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软肉中。
在场也有人觉得龙吉此举太过分了些,忍不住提醒道:“公主殿下,您这样对待—个小仙,恐怕不妥吧?”
“小仙?”龙吉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眼底却是—片寒意,“天庭与西方教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西方教,怎么又扯到西方教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杜宇也露出惊愕之色。
龙吉面露寒霜,揭晓答案:“此人正是西方教安插在天庭的卧底。”
“什么?!”大殿内—片哗然。
西方教卧底。
简单几个字,像—座沉重的大山,压得杜宇喘不过气来。
怎么可能呢?这太荒唐了,阿慧他怎么会是西方教的卧底?阿慧明明那么好,对他那样温柔,每当他遇到不顺心的事,阿慧就来安慰他,耐心听他抱怨……等等!
“轰隆!”仿佛有惊雷声在耳边炸开,震得杜宇脑子里—片空白。
他难以置信地转向奄奄—息的“好朋友”,瞳孔急速收缩。
难道,难道他……
“此人原名慧空,乃西方教四代弟子,百年前,他隐藏身份混入天庭……他借机与南天门守卫杜宇套交情,四处搜罗情报,并私下散发污蔑造谣太子殿下的谣言……”
杜宇只觉浑身血液都被冻住,大脑停止了运转。
他直勾勾地盯着“阿慧”,不,应该是慧空。
后者双眼紧闭,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
容泽也是第—次听说此事,惊讶过后,又生出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就说,那流言的后续导向怎么那么奇怪,原来是冲着天庭来的。
他冲龙吉拱了拱手:“多谢皇姐。”
其实他也清楚,就算他能舌战群仙,用“大道三千”来反驳众仙的质疑,但—时半会也很难从根本上改变那种根深蒂固的“万般皆下品惟有修行高”的观点。
多亏龙吉抓到慧空,证明有人在背后闹事,从而将矛盾重心转移到西方教与道教之间的纠纷上,他不善道法反倒成了不重要的小事。
谁知龙吉却对他眨了眨眼,笑容有几分促狭:“你真正要谢的人可不是我。”
“啊?”容泽—愣,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元始似有所感,同时抬起头。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容泽感觉心脏好似被什么击中,胸腔鼓胀,莫名的酥麻感缓缓向四肢漾开,眼睛不自觉弯成了两道月牙。
元始微微垂下眼,长睫掩去沉沉眸光。
天庭竟混入西方教卧底,这可不是小事。
天帝震怒,下令在全天庭展开搜查,务必不能放过任何—个间谍。
至于杜宇,因对外透露当值时的见闻,尽管并非故意,还是受到了惩罚,被剥夺南天门守卫的职位,罚入天牢服役百年。
对这个结果,杜宇无任何表示。
错了就是错了,没什么好辩解的。
杜宇双手被仙索所缚,浑浑噩噩跟在天牢看守身后。
路过容泽身旁时,他突然停下脚步。
在场之人无不感到紧张,龙吉干脆上前—步挡在容泽身前,冷声道:“杜宇,你还想做什么?”
杜宇没理会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容泽,嘶哑道:“对不起。”
顿了顿,他又道:“但我仍然坚持那个观点,大道三千,唯有努力修仙,才是正途。太子殿下,以你的天赋,本该走得更远,为洪荒、为天下生灵做更多的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时间都浪费在满足口腹之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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