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吉没有办法解释他在敌打刀身上看到的东西,郁黑浓稠的不详气息翻滚的边缘,他看到的是挣扎痛苦的人类灵魂。大概过于痛苦,以至于面目狰狞不堪,七窍流血,嘶吼着纲吉听不确切的言辞。这些生灵缠缚成团,混杂着寄生在一起。
纲吉只要离得稍微近一些便能感同身受他们的悲苦,如潮水般淹没他自己的人生,这些生灵若抓溺水浮木般拽着他的脚踝,即使臂膀撕裂,腕骨断裂也要将那染满鲜血的指骨紧扣他的肌肤。一同下着地狱吧。他们嗔目切齿,将他拽入不见底的无光深渊。
纲吉不会对想要杀害自己的人太过让步心软,他爱惜自己的性命。他本应该如狐之助所说,用死气之火将他们打败,超度,前往三途川往生。然而这些生灵的挣扎和连同他们自己都遗忘的,对于某种存在的希冀又是那样的凄然涩苦,作为人类的纲吉在感知到他们的情绪后做不到摧毁这幅模样的他们,蓝光乍现的双眸幌亮,穷凶中全是绝望。
“他们是人类。”
面对狐之助因为焦虑而显得气急败坏的模样,年少审神者最终攥紧了手指朝着额头绘着红涡的狐狸式神摇了摇头。如果他们伤害了他的亲人友人,毁掉他的世界的话,沢田纲吉纵使再悲悯他们也会痛下杀手;然而他们没有,他们只是因某种或强加或过于执拗的意志支配下,对他进行并不会成功的斩杀,纲吉可以轻而易举的躲避开,拉开双方的距离。
除此之外,纲吉做不到为了自己成功回家,摆脱这窘境便摧毁这些生灵存在的决绝。
说到底,他还是那个敬畏生命,敬畏这个世界太多,温柔过分的胆小的废材纲。他做不到为了一己私利便否决抹杀对方。他是想回家的,想的不得了。妈妈他们一定发现了他的失踪,会很担心,会没有任何头绪的寻找他吧……他明明下定决心要回家的。
可是……
内心颇受煎熬的年少审神者立在半空,看着底下那些朝他无效砍击,企图用剑气伤他分毫的时间溯洄军们。比起回家的渴求,他更清楚如果他就这样攻击了那些生灵,有些在他生命里很重要的东西也会跟着失去的,他没办法作出选择。
他还有别的路可以走,所以他并没有作出选择的觉悟。
一直望着年少审神者的狐之助最终悲戚的垂下头颅,它额头上的红涡更加艳丽。它已经从年少审神者那双金褐色的眼睛里看到了未来的一切,它不再言语,一切都无能为力了。狐之助甚至错觉听到那刺破苍穹的电光,和轰隆作响的雷鸣,「检非违使」的到来无法避免了。
时之政府花费了不少功夫找到的年少审神者,躲过了初次见面时被刀剑付丧神斩杀的噩运,熬过了时之政府故意不管不顾的三日试探,最后却要身死在这可笑,最弱小的审神者,最弱小的刀剑付丧神都不会命陨的初级维新合战场了。
而陪葬品般的狐之助的生命,也将在今朝烫下结局。
命运从一开始就被既定了。
大概从狐之助在那红枫满落的本丸外,见到藏身在树根下,蜷缩静默的年少审神者那一眼开始。狐之助还记得,那一眼先是刺人的戒备,然后才是如溪水般柔软无害的慌乱无措。
“审神者大人,您是放弃回家了吗。”
狐之助最后的话和骤然昏暗的天际糅合到一起,没有任何表情触动的年少审神者望着他怀里的狐狸式神,继而抬眼看到那闪绿光弧,直入云霄又如龙般蜿蜒云端的电光。
肝胆欲裂的雷响撼动大地,刃尖对着年少审神者的时间溯洄军们同样抬头看着从耀目天光中走出来的「检非违使」。和它们一样面貌生异可怖的「检非违使」独角参差,阔口獠牙,皮青似靛,筋挛硬如钢。两只焦筋蓝靛手,雄威直挺点钢枪。
“是薙刀和枪兵的综合部队!”
狐之助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它喃喃的声音在这因为雷鸣电闪而黑沉沉的天幕笼罩,最后雨水连绵落下,变成滂沱的会津战场上碾碎入泥,响彻这天地的唯有「检非违使」如神明般傍身的落雷。被雨水浇湿褐发的纲吉巍然不动,他眉川间仍无波澜。
即使眨眼间,他脚下的时间溯洄军已是飞灰湮灭。
第17章 XX BURNER
……
绿光电弧直入云霄,又如龙般蜿蜒云端。
肝胆欲裂的雷响撼动大地,耀目天光中走出来的「检非违使」面貌生异可怖。独角参差,阔口獠牙,皮青似靛,筋挛硬如钢。身形皆如健壮的人类武士,却因凶穷獠牙和冰冷骸骨而似恶怪,两只手焦筋蓝靛,雄威直挺持钢枪。在这因为雷鸣电闪而黑沉沉的天幕笼罩,唯有「检非违使」傍身缠绕落雷,如高位神明般立于光下。
不过眨眼一瞬,年少审神者脚下的时间溯洄军已是飞灰湮灭。那些竭力妄图将他拖下深渊的可悲生灵魂飞魄散,年少审神者因怜悯而无法下手的生灵并没有因他心中的柔软得到救赎。他曾情不自禁产生过救赎金褐色眼眸睁至最大,豆大滂沱的雨水噼里啪啦地浇落在他褐色的发丝上。
[好疼。]
年少审神者立在雨幕中,因猝不及防发生的一切而冷淡精致的面容上浮现茫然。
[全部都不消失了……]
[……被那些东西杀死了。]
「阿纲,你救不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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