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跟他说过…”
纪绣年一边跟她说话,一边整理抽屉里的杂物,忽然停了下来。
方寻好奇地凑过去,看到她的指尖落在一个珍珠耳坠上:“纪老师,怎么啦?”
“没事,”纪绣年很快把抽屉拉上,眼眸里短暂起了波澜,又很快平息下去,“你先回去忙吧。”
她的眼睫浓密纤长,低低地垂下来。
方寻没多想,举起手臂做了个加油的姿势,灵动而活泼:“新学期新开始,加油哦!”
纪绣年露出笑意:“嗯,新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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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明川,重新回到国外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难熬。
生活还在继续,工作也在继续。
回国半年,欧美市场的拓展工作暂时搁置,有不少遗留问题需要解决。
周琅渐渐习惯了以前的工作节奏,因为不再有宁大那边的事情耗费时间,反而很少需要加班,晚上下班后她大多被朋友拉着去健身房健身,或者直接回家睡觉。
处理完最后一份工作任务,周琅把私章锁回抽屉。
一低头就看见那只珍珠耳坠,孤零零的,远离了它的主人。
她顿了一下,才把抽屉拉上。
打开微信,点开纪绣年的对话框。
她的头像未变,大海蔚蓝,云朵洁白。
不知是哪片海。
指尖轻轻敲出一行字,腿还疼吗。
又悄悄删了去。
迟到的、远隔万里的关心,早就不能算关心。
迟到太多年了。
如果她不那么骄傲就好了。
那时候她等不到纪绣年的回音,见不到她,裹挟在家族变故之中的她…心里恨意和爱意交织在一起,快把她压倒了。
可她从不曾想过那么安静内敛的人会为了她从阳台上跳下来。
如果她能早点放下可笑的骄傲和脆弱的自尊心呢。
如果她能早点回去找她……会怎么样呢?
可惜这些如果无法成立了。
有好多次,周琅盯着她的头像,想说一句,指尖在屏幕上敲击很久,又全部删除。
就像不会收她的酥点一样,纪绣年大概也不会希望看见她的问候。
周琅盯着窗外的云层许久,终于下定决心,点开右上角的小人,选择删除好友。
既然…不能再往回走,那就彻底断绝不该有的念想吧。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不是吗。
她刚点完删除,朋友的电话正好打进来。
周琅立刻下楼,还是免不了一通数落:“你再这么慢,我以后可不找你出来吃饭了。”
一辆车停下,车窗半落。
坐在车里的女人眉眼精致,但神色隐约不耐,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糟糕。
周琅笑了下:“说得跟你还有其他朋友陪你吃饭一样,徐放,瞧瞧你那臭脾气。”
“你比我好多少吗?”
“那还是好一点的。”
“算了,不跟你争,先去吃饭吧。”
“嗯,你安排。”
晚霞随着日暮降临而逐渐变换色彩。
车从这座异乡城市缓缓驶过。
饭后她们散步。
经过一家熟悉的店。
老板是华裔,见到周琅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啊,新到的一批货,要不要看看?”
他认识周琅好多年了,她是这里的老顾客,看到好玩的东西,精致的首饰,可爱的娃娃总要买下来,说她的女朋友会喜欢。
周琅下意识点头:“好,我看…”
说到一半她又摇头:“谢谢,不用了。”
她低下头笑了下。
原来这么多年,在她不曾察觉的时刻,在她不愿面对的心底,始终隐秘地盼望着那个人回到自己身边。
只是现在,再也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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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完三节下午的课,纪绣年见到江蔚:“大哥,你怎么来了?”
江蔚拉开车门:“上车再说。”
纪绣年大概猜到了:“是…我爸那边的事情有结果了?”
江蔚点头:“嗯,他应该已经回家了。具体的安排还不知道,说是…上面要求他引咎辞职。其实他原本离退休也没有几年了,现在这样算给了他处分,也不至于把场面闹得太难看。”
“主动辞职?”
“是,问题看起来还不严重。你爸再糊涂,究竟还是遵纪守法的,只是手下人太不安分,跟他报了不少假消息,他嘛,刚愎自用,也不看智库的咨询报告,是人总会犯错。”
纪绣年摇头:“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应该很难接受。”
江蔚嘲讽地笑:“也是,差点忘了你爹是个权势心多重的人,现在叫他一下子从天上跌到地下,我估计他怕是要发疯。”
“所以你今天来找我,是想让我先有个心理准备?”
“算吧…”
“谢谢大哥,不过,”纪绣年停顿片刻才说,“他怎么样,我都不会觉得意外。”
她对自己的父亲失望过,愤怒过,也恨过。
最开始的失望来自于他对母亲的态度,他将一个满心爱情的女孩子娶回家,让她为他生儿育女,却在妻子病症加重后不许妻子出门,从不介绍给同僚朋友,从未携妻子出席聚会。
那时候她质问他,我母亲究竟做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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