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栩听着她的话,点头。
这位妖界大名鼎鼎的铁血宰相明栩听说过,家族世代效忠忘虚一族,明明原身是最狡猾的狐狸,她们却像抛弃本性一半,个个风骨超脱,一心臣服于所侍奉的君主之下,兢兢业业为国为民分忧,将天下当为己任,哪怕当年梁渠兽任妖皇也丝毫不服软,被一起打发去了极寒之地,家族数半年壮者还曾被祭于妖族圣地内。而习芸失踪的这么些年来,宰相也在积极与妄图掌握大权的烁龚非斗争,确保朝政民生不至于被中央的政治斗争搅得一团乱。
她说出这话时眼神坚定明亮,满怀信仰的模样,背脊挺得笔直,明栩无端的就觉得她会说到做到。
“大人送到此处便不用送了。”明栩冲她拱拱手。
宰相回以一礼,却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那两个厉风城的孩子也感谢您曾出手相救了,本该是我们的事,却最终依靠您解决了厉风城的事,真是愧疚。”
“若方便,还请您转告她们,我向她们保证,厉风城会恢复往日荣光,妖族境内无论何处朝廷都不会不管。”
幺幺二虎子来谷牧城,本来是为了前来诉说厉风城的悲惨遭遇,怀着满心悲愤,可却碰到了宫内这么重大的一件事,那日她们也在场,听完全程后却突然释然了。
这么多年,她们无时无刻都在思考着一个问题:为什么她们被抛下了?这个国为何不管她们了?她们难道不是妖王的子民吗?妖王的子民在边境深受苦痛而无法逃离,妖王知道吗?
可当听到习芸早已知晓她们的困境,并在要处理这件事前被害死,她们心中的怨恨突然就释然了许多。
原来她们不是没有人管,而是因为有人压下了她们的事,蒙蔽了这么多年。
那些要向天下人说出自己的委屈的想法突然就没有了。
痛苦吐出来很爽快,可释然后又发现她们不需要用那样的方式发泄了,攒着的那口气突然转到了将那片土地变得更美好些上,一片光明。
她们求得很少,只是不希望自己是个边缘人罢了。
厉风城很乱,可也不过是一群边缘人相互取暖发泄罢了。
如今发现她们可以摆脱现状,实在是比嚷嚷自己的不幸更令人开心。
这些话明栩没有说给宰相听,她只点点头表示会转告的。
两人告别后明栩缓缓走出了宫,轻轻呼出一口气,最近一段时间事情太多,一件接着一件,从鬼界到人间到妖界,她其实很是疲惫。
此刻已经到了日落西沉之时,天际铺陈着重叠的落霞,泛着淡紫的光晕,偶有几只孤雁飞过去,只显得天境辽远。
大门口守着的妖兵替她开了门。
宫门外栽了两排杏花,摇曳生姿。
曲清穿了身深红的袍子站在树下等她。
几阵风吹过,软白的花瓣簌簌落下,将她身影掩去些又迅速现出,头顶肩头落了个满满当当。
那人却也不管不顾,只一双黝黑的眼睛锁着她,清冷而妖治的脸极力想扬起抹笑。
这一瞬间,那些疲惫好像都消散了。
她走近些张开手,眼里氤氲着些俏皮,“我累。”
曲清果然立马走过来抱住她。
明栩靠在她怀里将她抱的紧紧的,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踮脚在曲清脸侧吻了吻。
“现在不累了……哎!”她并没有说完,曲清就弯身托住她的膝弯将她抱起来。
“你干嘛?”明栩就势靠在她怀里,眉眼轻扬,“我还是能走路的。”
明栩在曲清怀里小小的一团,脑袋靠在她脖颈间,微微抬头就能吻到她的唇,说话的气息全洒在她肌肤上,痒痒的。
曲清对这个姿势很满意。
将明栩抱得更紧些后,就这样在路边走起来。
明栩没挣扎,安然靠在她怀里。
反正妖族没有人认识她们,且妖族奔放,这样的姿势顶多被认为是对热恋的小情人罢了,谷牧城中多了去了,都不会有人赏两人眼神。
这两日忙,两人都没时机好好相处,此刻好不容易闲下来了,自是珍惜。
不知走了多久,那夕阳暮霭的天终是换了片繁星点缀的黑。
曲清抱着明栩到了谷牧城的主街,灯笼盏盏,行人如织,路边小贩都在叫卖吆喝,今日不知又是个什么节日。
妖族爱娱乐,节日多如过江之鲫,偏偏每个都过得热闹喜庆。
明栩摇了摇曲清的胳膊,示意她放自己下来。
两人到了个面具摊位前,明栩挑了两幅各自戴上,然后拉着曲清在夜市里跑起来。
跑过杂耍的摊子,摊主是只会喷火的变色龙,明栩带曲清贴着他的火跑过去,吓得人家当场变了色。
跑过江边乐姬卖艺的场子,遇到好听的丢下块金子就跑,也不要对方感谢。
又跑过个龙门水阵,说去祛除凶煞,两人明明不信,明栩却好兴致的拉着曲清去闯,明明以两人的身手完全可以轻易闯过,明栩偏偏促狭的放慢脚步,在曲清拉着自己跑时故意扑到她身上,连带得两个人都淋了个湿透。
看看狼狈的自己和狼狈的曲清,她哈哈大笑起来。
曲清眼底只闪过一丝无奈,拿出块帕子在替她擦去脸上的水。
明栩却不依,拽着两人同样冰凉的手,沿着河继续向前走,将路边的每一个摊位都走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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