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她不再异想天开,接受自己家穷得连饭也吃不上的事实。
她安慰自己,爸爸妈妈一定很辛苦地在赚钱,她要替爸爸妈妈照顾好爷爷奶奶。
她努力帮着爷爷奶奶干活,却依然没能让他们家的生活变得更好一些。
家里穷,她知道爷爷奶奶经常把菜藏在她的碗底。
一开始他们骗她说是土地爷爷不忍心看到好孩子挨饿,就把菜藏进饭里。她吃到了,说明她是好孩子。
到后面知道瞒不住了,他们就摸着她的头发说:“丫头要好好吃饭,健健康康地长大。爷爷奶奶少吃点没什么,丫头一定要多吃。”
即便如此,正在长身体的温竹也还是吃不饱。
看着他们费尽心思地让她多吃点,她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快点长大。
她想赚钱,她想让爷爷奶奶每天都能吃饱,她想让爷爷奶奶有厚厚的衣服穿。
在她七岁那年,村长跑到村小学里把她从班级里喊出来,说是爷爷奶奶下山卖鸡鸭,和地痞流氓起争执,被推到地上头撞破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镇医院的。
恍惚间听到村里婶婶们的谈话,说是爷爷奶奶病得很重,需要很多很多的钱治病。
他们家没有钱,没有钱就没办法给爷爷奶奶治病。
爷爷奶奶在当天晚上走了。
村里人帮忙将他们抬上牛车,运回家里。
她这才发现多出来了两个叔叔婶婶,她从来没有见过,看穿着,感觉是镇上的人。
村长爷爷将她拉到角落,指着那两人道:“温丫头啊,他们是你爹妈,你很小的时候应该见过。”
是啊,很小的时候。
小到她根本没有任何印象。
她是想哭的,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哭不出来。
爷爷奶奶躺在棺材里,她看着院子里爸爸妈妈的背影,想问什么,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爷爷奶奶下葬的那天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起来上厕所。
路过爸爸妈妈的房间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原来害死爷爷奶奶的人赔了钱,这笔钱本来可以救活他们的。
原来她所谓的父母恨不得爷爷奶奶赶紧死,高兴于爷爷奶奶的死让他们拿到了赔偿金。
她那一天在他们屋外站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才魂不守舍地回房。
她不想跟着这两个人走,但没有监护人的她必须跟着他们去城里的那个家。
她在不属于自己的家里看到了她从未知晓其存在的弟弟。
弟弟名叫温天赐。天赐,天赐,老天爷赐给他们的宝贝儿子。
而她,只是一个没有姓名的丫头。
他天真无邪,白白胖胖。
她阴郁沉默,黑黑瘦瘦。
两相对比下,原就对她没什么感情的爸妈更加不喜欢她了。
毕竟一个从未带过、不亲近的女儿和一个亲自带大、贴心可爱的儿子,哪个值得喜欢,一目了然。
温天赐被爸妈宠得无法无天,对于家里多出来的“姐姐”感到厌恶,他当着爸妈的面说出让她滚出自己家的言论。
温竹半点不惯着他,本来就对他们没感情,加上那天晚上知道的事,她是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
她摔门而出,在这一家三口慢悠悠吃着晚饭的时候,警察叔叔带着她敲响了温家大门。
这事情被两人以小孩闹别扭不懂事为由糊弄了过去,并且向警察再三保证会好好对待孩子,不会再赶她出去。
经此一役,温竹在这家人的心里由“不喜欢”、“厌恶”,变成了恨不得她死。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温天赐缠着爸妈要养猫,最后家里多了一只白色的,非常漂亮的猫。
三分钟热度的温天赐没有两天就对猫不感兴趣了,再加上他爸妈上班忙,没空伺候猫。渐渐的,猫屎一周铲一次,猫的一日三餐也是想起来就倒一碗猫粮放着。
温竹本来不想理会这只猫的,但猫被温天赐狠狠踹了几下怕了,对于家里唯一一个没有对它拳打脚踢的人类很有好感,经常凑近她,蹭她的小腿。
她也不是什么冷心的人,以前村里也经常有野猫会到她家来,看见她家穷得叮当响,跑得飞快。
她开始替猫换水倒粮,帮它洗澡和铲屎。
这只猫和她越来越亲近,说是温天赐的猫,倒不如说是她的猫。
大抵就是因为这样,让温天赐找到了她的弱点。
某天放学回家,她在楼下看到一只白猫的尸体。
看着血肉模糊的猫,她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打开门的瞬间,往常都会第一时间冲过来的猫这次没有过来。
她开始满屋子找它,正在看电视的温天赐大笑起来:“你的猫就在楼下啊,你上楼的时候没看到吗?”
那只猫果然就是它。
她很冷静地把猫埋在楼下花园里,回来之后,把温天赐按在地上打。
一拳又一拳,打得他门牙掉了,打得他鼻血直流。
当天晚上她被那两人拿着扫把满屋子追着打,她也没吃亏,找准机会就偷袭他们。
最后的结果就是四个人脸上都挂了彩,温天赐请假在家里躺了三天。
从这以后她再也没有养宠物了。
温天赐也被她打怕了,不敢往家里带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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