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昉躺在床上,手臂盖着眼睛,已经睡了过去。
谢芸锦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男人穿着单薄的袖衫,手臂上上过药的伤口分外明显。
还说没受伤呢,谢芸锦瘪瘪嘴。似乎在这些人眼中,没到走不动路都不算受伤。
她又起身拉上了里层的窗帘,屋内瞬间暗下来,谢芸锦一点点放下他的手,男人已是累极,睫毛在眼底落下一层阴影,分不清是不是夜晚熬出的青黑,棱角分明的下颌冒出点点胡渣,俊朗之外还多了些野性的痞。
谢芸锦扬眉笑了下,把棉被轻轻挪到他身上,然后俯身亲了亲他的眼睛。
长寿面最后被当做了夜宵,好在路昉“及时”醒来,不至于让这一份再次过夜。他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吃得很香的样子让谢芸锦尾巴翘上了天。
……
部队的联欢会因为临时的任务被推到了初二晚上,而初二那天,谢芸锦和路昉打算回一趟江渡村。
之前就说好的,要和聂鹤也一起过年。
今个儿路面已经没了积雪,阳光极盛,照得每个人脸上都是暖洋洋的。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出门,一个小战士迎面就打了个招呼,身边还跟着一对老夫妇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
老夫妇见到路昉有些激动,搀扶着上前连声道:“可碰到你了同志!”
谢芸锦不明所以地眨眨眼,老夫妇却已经激动得眼眶微湿:“多谢你啊多谢你!要不是你帮俺们挡了那一下,俺们……俺们都不知道……”
老人家苍老的手紧紧抓着路昉,路昉安慰道:“这是我们的职责,您二位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去医院检查过了是吗?”
一旁的少年上前扶着自己的爷奶,脸上也透着些兴奋:“检查过了!医生说俺爷奶都没啥事儿,休息了一夜就可以回来咧!”
路昉颔首:“那就好。”随即冲谢芸锦简单解释了一下。
原来这对老夫妇就是三连长的父母,少年则是三连长的大儿子。夏明洁今年来随军,老人家舍不得孙子,让已经懂事自理的大孙子留在老家,又怕大孙子惦念父母,本打算秋收后就来部队探亲,但家里临时有事儿耽搁了,这才拖到了年节。
路上遇到风雪,他们倒是幸运没被雪埋,只是被堵在了半路,临时找了个地方避一避。后来解放军搜寻的时候沿路找到了他们,三人便跟着一起往回走,没成想一块粗壮的树枝突然被雪从山上冲了下来,三人呆住来不及反应,是路昉和其他几个战士一起把人推开,路昉的手臂还被树枝撞了一下。
谢芸锦知道天灾不该迁怒旁人,但想到昨天军属说的夏明洁那番态度,心里仍是有些不快,眼珠转了转,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原来你们就是三连长的家属啊,真是太好了,明洁可担心你们了!这下看到你们回来肯定很高兴。”
“路昉,你带着老人家去三连长家啊,我先去给明洁报个喜,不然一会儿她太激动了!”
路昉瞥见小姑娘滴溜溜的眸子,一下就看穿了她的表面功夫。还没开口,人就已经跑没影了。
老夫妇怔愣地望着谢芸锦的背影,抹了抹眼泪才回过神来:“这是你媳妇儿吧?长得真俊呐!”
就是说的话咋让人听不懂呢?自家媳妇儿自家清楚,那人能担心他俩这把老骨头?
旁边的小少年红着脸点点头。
路昉挑眉。
俊是毋庸置疑的,脾气也不小呢。
他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儿,只当谢芸锦还记得之前的过节,或是单纯看人不太顺眼,想耍耍坏。
小姑娘大小姐脾气,做事凭喜好,却不会出格。路昉笑了笑,侧头对那位小战士说:“我送他们过去吧,你回去复命。”
“是!营长!”
三连长家在后头,老人家腿脚慢,走了五分多钟才到。
大门是敞开着的,几人刚到门口,就听见里头高亢的骂声:“呸!谁管那两个老不死的!我让他找我儿子他凭啥不肯!”
“他不是营长么?!找个小孩儿能费多大劲儿!我看就是你挑唆的!你不能给你男人生儿子就嫉妒我有!”
老夫妇皆有些尴尬地看了眼路昉,小少年似乎也觉得难堪,躲到了门框外,随后老爷子沉下脸吼了一声:“说啥呢!给老子闭嘴!”
卧室的门正对着大门,夏明洁躺在床上,听到熟悉的吼声浑身一震,然后呆呆地看向门外:“爹,娘,你们……”
她脸色一变。
糟了,不会被这两个老东西听到了吧!
路昉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异常,老太太更觉得羞愧,走到里头就开始斥道:“好哇!才独出去过了几天日子就敢爬到长辈头上屙屎了?!”
噼里啪啦一通骂,直把谢芸锦听得在心里竖起大拇指。
老太太气势如虹。
夏明洁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忍不住瞪了一眼谢芸锦。
“你瞪我做什么?”她扬起下巴,满脸的不高兴,“好心当成驴肝肺!路昉他们都忙了一天一夜,你过去添乱不说,还往人身上泼脏水!”
“道歉!”
她冷着张小脸,没有表达自己也被骂了的委屈,反倒是强调了战士们的辛苦和夏明洁的无理取闹,更是衬得夏明洁心思歹恶。
老太太当即喝道:“还不道歉?!”
路昉握住谢芸锦的手,目光沉沉,开口却是不紧不慢地平铺直叙:“担心家属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当时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所有的战士都在搜救,雪下被埋的救援时间很紧,每分每秒都十分珍贵,更何况现场环境复杂,极可能再次遇到雪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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