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去之后,原本已然熟睡的龙四海睁开了眼,望着渐渐关上的房门,唇角笑意温柔却泛着些苦。
他是她的,却不会永远是她的。
真是让人开心又难过。
燕国使团走后,龙四海又在公主府养了一个月的伤,这才拆了纱布。八荒走后的日子,一切好似又回到了常态,她如常地进宫陪公孙皇后说话,如常地与龙明娇和龙静姝聚会,如常地练武,如常的过日子,一切都没什么不同,除了夜深人静之时,她躺在床上,总会想起两人间的一幕又一幕……
日子过得飞快,明明不久前她觉得自己还在无极山上寒风凛冽中与八荒嬉笑胡闹,眼一眨,严冬竟已过去,又到了一年立春时。
龙明娇议亲的事情渐渐有了眉目,可是钟贵妃向皇后拟出来的单子里却不见常修的名字。龙四海见他的时候也问过,但常修似乎并未将这事情放在心上,只淡淡说他和龙明娇二人不合适,从头到尾眼中一丝波澜也不曾起。
龙四海觉得很是古怪,但常修对于此事却像是只锯了嘴的葫芦,闭口不谈,她问多了,他还颇为不耐烦,皱皱眉让她别多管。
龙四海无奈,心里不免可惜,却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这日,公孙皇后特意招了龙明娇来坤宁宫陪她说话,望着她一脸笑意慈祥。
两人刚刚说了些话,公孙皇后朝着青玉姑姑招招手,青玉姑姑便端上了一个金盘,里头放了琳琅满目的首饰,做工精美,个个都非凡品。
公孙皇后喝了一口茶,面带笑意:“眼看立春了,本宫想着还存着好多鲜艳的钗环,左右本宫这年纪也戴不了这些东西了,小六挑挑看,若有喜欢的便拿去。”
明摆着的赏赐,龙明娇没有推拒,大大方方地走到青玉姑姑身前,跳了一支金镶玉的缠丝飞蝶步摇,鎏金的钗股上是金丝包裹碧玉片做出蝴蝶的翅膀,蝶翼之下还有银丝编织的坠饰,工艺繁复,精美非凡。
虽是如此,这钗子在一对琳琅首饰中却也不是最华美,最打眼的,正如她母妃钟贵妃在后宫为人处世的道理——事事要争个好,却不要争第一。
她的两个孩子,二皇子龙和雅和六公主龙明娇都教养得极好,却又不会抢走了皇后膝下一双儿女的风头;甘居第二才能顺风顺水地过日子,钟贵妃深谙此理,因此龙明娇议亲之事,她最后拟单子之前也先交给了公孙皇后过目。
任谁都知道,大公主龙四海和驸马六年婚姻最后却没个好结尾,钟贵妃虽然想为龙明娇挑个佳婿,却也担心无意识间犯了公孙皇后的忌讳,索性便大大方方地将人选都写出来,看看皇后态度如何。
公孙皇后也并不是小心眼的人,甚至还有意撮合自己的侄子公孙澜和龙明娇之间的事情,可惜公孙澜婉拒了这桩婚事。
钟贵妃和公孙皇后又看了几个月,最后终于定下了那么四五个家世清贵,为人儒雅正直的世家子,如今便要看龙明娇到底喜欢哪个了。
见龙明娇拾起那支缠丝蝴蝶钗,公孙皇后嘴角笑意更甚:“小六真是好眼光,这钗子还是本宫高祖母那辈传下的古钗,这缠丝的技法如今已经失传了,是不可多得的佳品。”
龙明娇闻言,心知这是公孙皇后的陪嫁,还是从祖辈传下来的东西,心中一惊,便想放下钗子,却被公孙皇后笑着阻止了。
“这么好的东西,在本宫这库房里放着也是积灰,不若给年轻姑娘带着,也不算是埋没了。”
她神情中俱是坚持,龙明娇不好拒绝,便顺势接了下来。
“正巧,过两日太子妃在府里办桃花宴,小六莫不如便带着这钗子,桃花蝴蝶,也是相称。”
龙明娇闻言,顿了顿,垂首应下了。
说是桃花眼,但她心知肚明,这就是皇后和她母妃为她相看驸马用的相亲宴。那单子她已经看过,那人的态度她也已经知道……
想到这里,龙明娇嘴角挂起一丝与她不相符的苦笑,却被她垂下来的发丝刚好遮住。
反正嫁的不是他,旁人是谁也都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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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被燕国一举清扫,龙四海在西北边疆布下的准备便也没了必要,如今开春,新一年边疆部队的人员调动即将开始,她寻思着找了个时机便将一年多前求来的虎符送还给蜀皇。
一年多前,北魏蠢蠢欲动,局势尚不明朗,她为了未雨绸缪,这才求了虎符。现在朝中河清海晏,太子监国越发稳当,她自觉这手里的虎符变成了一块烫手山药,越早送还,越是安全。
这日她借着进宫陪公孙皇后说话的时机,从坤宁宫出来后直往乾清殿而去,归还了虎符。蜀皇接过她手中兵符,神情却有些复杂,望着她似是欣慰,又像是愧疚。
半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道:“皇后和钟贵妃正在为小六相看驸马,你也和离几年了,若是有看上了眼的,寡人一同为你们赐婚,也算是双喜临门。”
龙四海闻言一顿,心知蜀皇是觉得对她有所愧,这才想在婚姻上再弥补她。她今日只要说出个名字来,无论那人是当朝贵胄还是街边乞丐,只要她乐意,蜀皇便会下旨赐婚;更有甚者,就算她今日说自己想养面首,蜀皇可能都会同意。
这一切的一切都为着她在皇庭,在家国社稷面前的一再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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