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太后说话间,这又是托梦又是郡主的,句句带着锋芒。聆音恍若没有听到话语中的讥讽,脸上挂着更灿烂的笑容,仿佛小辈对长辈突如其来的关怀受宠若惊有点儿无所适从,又欣喜若狂。她手忙脚乱地让人给岳太后奉茶上点心,恨不得将凤兮宫最好的东西呈上来给岳太后。
“你我之间便不必见外了。瞧瞧这模样,这些日子,比最初进宫那段时间,消瘦不少。怪不得啊,你姑姑托梦嗔怪我了。”岳太后伸手,亲昵地在聆音的脸颊上碰了碰。
聆音自然是不怕她的触碰,淮姨的这一手易容术,尤其是她脸上的这副面具,若非是用特制的药水擦拭,基本上是不可能被取下来的。
聆音道:“母后能来凤兮宫,便是蓬荜生辉了。也不知道母后的梦中,家姑是何模样,应该是山花浪漫,年华正好吧?”
岳太后笑得更灿烂了:“可不是吗?风华绝代,你姑姑当年也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少年,让多少人倾心。就连先帝年少轻狂的时候,也对你姑姑念念不忘。”
她细细端详着聆音的容貌,笑道:“你呀,也就这双眼睛像极了你姑姑,否则的话……那将是后宫三千粉黛无颜色,整个后宫的芳华尽了。”
聆音丝毫不避让地让岳太后打量,脸上始终挂着相宜的笑容,心里有点儿不清楚这岳太后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不过看到岳太后命人送来的各种赏赐,心里有几分了然。
岳太后这是先发制人,宣告世人,她是多么看好皇后。若是将来皇后对她做了一些让人不太满意的事情,那么众人也会将一切责任放大加诸在皇后的身上,并且,后宫中的女人,若是嫉妒起来更是可怕。
更何况,她的那些赏赐里,若是夹杂着一些能让孕妇身体受损的物品呢?长者赐,不敢辞,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把责任推到宫女的身上便成了。毕竟这时候,她们两个人的恩怨,至少在萧洛隽的面前,还是隐藏着的。
正说着,岳太后开始关怀起聆音的饮食习惯,腹中胎儿境况。眼看着就要借着太后之名,插手凤兮宫,给凤兮宫派人的时候,外头传来了皇上驾到的通报声。
萧洛隽自外而来,似是下朝便来了凤兮宫,身上依然着帝王朝服,丰神俊朗。帝王威仪未敛,他的眼往聆音的身上一扫又飘开,看着太后,道:“原来母后在此处,倒叫人好找。”
那一眼,让聆音觉得,萧洛隽似乎隐隐约约也知道一些她同太后之间的恩怨。否则,他平日里甚少踏足凤兮宫,而今日便在太后到来凤兮宫后,也立马跟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个穿着粉嫩夏衫的少女,身姿轻盈地小跑进来。少女俏丽的模样,就像是一株还带着新露的海棠花,可不就是岳太后的侄女岳留思?
岳留思道:“拜见姑姑……拜见皇后娘娘。”
原来是同岳留思一起来的,少女灵动得就像是一只燕子,让聆音看着,都觉得自己是那万木春后头的病木,慢慢地被那些腐朽的、深藏的恨意、甚至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压得喘息不过来。
“岳留思,看看你这样,成什么样子?”岳太后虽然板着脸骂着,但那语气中还是透露出亲昵。
岳留思立马端正模样,一副标准大家闺秀的仪态,只不过那灵动的眼睛却透露出她的放荡不羁。她微微低着头,道:“那还不是因为皇宫太大,臣女想找姑姑来着,迷路了好半天……还好碰到了皇帝表哥。只不过表哥实在是走得太快,臣女跟不上,又怕再迷路了。”
怕迷路是假,搭上萧洛隽顺便让他送回来是真吧。聆音含笑看着岳留思。她可不相信,岳家费尽心思送进来的嫡女,能够蠢笨到什么地方去。更何况,这样的性格,才更让人眼前一新。
岳留思倒是丝毫不惧她的目光,肆意地绽放她的天真烂漫。
后宫中,邵贵妃孤傲,怡妃温和,姝昭仪温婉,江怀薇内秀,倒正缺了岳留思这样不拘跳脱的。
“下次,还真该给你派一位年长的姑姑好好训训你。”岳太后笑指着岳留思对萧洛隽道,“皇帝,哀家这侄女无状,还得多担待着点儿。”
萧洛隽淡淡道:“的确无状。”
聆音略有些诧异地看了萧洛隽一眼,有点儿不明白萧洛隽这口气中透露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向来情绪不外露,语声淡淡,倒听不出是真的责怪还是包容了。
许是萧洛隽的淡漠,给岳留思浇了一盆冷水,她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些许的委屈。不过他连看也没看上一眼。
“还不快改改,这里是宫里,你还以为是在侯府呢?”岳太后道。
“是。”岳留思低着头,两手交叠,指头绞着。
“好了好了,留思,既然皇帝到了凤兮宫,咱们啊,总不能扰了他们夫妻俩,做碍眼的人。”太后极是好意的模样,道,“皇帝,哀家且去姝昭仪的宫中坐一坐。宫中两位娘娘怀有皇嗣,哀家总不能顾此失彼,叫晨岫寒了心。”
萧洛隽应了一声,也没做挽留,侧身容岳太后与岳留思一同离去。离开的时候,岳留思还朝后偷偷瞧了一眼,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不过那副模样,却完全没有落到萧洛隽的眼里。
“皇上,这是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这还是聆音知道真相后,第一次同萧洛隽四目相对。聆音佩服自己的勇气,此刻还能够谈笑自若,但对他灼灼的目光,她却升腾起了避让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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