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聆音想着,还好她当初直接将岳太后毒死了。否则,听到萧洛隽这么信任岳太后,她就算身陷囹圄,也不能改变一颗想要把岳太后踩到尘埃里的心啊。
她道:“她无子,自然是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毕竟,若是那些曾经被她害过的皇子继承了皇位,你觉得她还能有这样的好日子过?岳太后那人,心里有无数龌龊的心思,但表面上,却总让人觉得她是一个无害、宽容的人。”
“所以,虞聆音,你早知道我并非是你仇人之子。”他用的是肯定句。
聆音总觉得他的神色变得更加漠然,看着他瞳孔深处的冷意也越来越盛,道:“我也不过是随意猜测的,没想到她还真做了夺人之子这种事情。”
萧洛隽道:“虞聆音,你所说的那种人,何尝不是你自己呢?毒蛇便是毒蛇,就算拔掉了毒牙,依然剥不掉那些害人的心思。”
聆音似无可奈何的样子,道:“皇上将我杀了也算是一劳永逸,从今往后呀,我这条毒蛇,便再也不会伤到你分毫了。”
这时候,有内监静走了进来。萧洛隽朝外看了一眼,便知道有人找他商议朝事。
萧洛隽眉峰一动,道:“虞聆音,这些事,你后悔吗?”
“无甚好悔的。”
萧洛隽又等了一会儿,她还是一言不发。
他轻嗤了一声,而后道:“那便……再见。”
再见,还能够再见吗?也不过是从此阴阳两隔罢了。
聆音努力挤出一个粲然的微笑。即便她此刻的样子有碍观瞻,面色苍白如纸,形如鬼魅。然而,骨子里头是美人,就算低入尘埃,那粲然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便绽放出了光彩,依然能够让人感到眼前容光大盛。她语气轻快,目光里没有任何留恋,道:“皇上可得多看我几眼。以后呀,就算再想相见,也见不到了。哪怕我成了孤魂野鬼,我也不愿意入你的梦中来。”
“虞聆音。”他还真照着她的话,认真地看着她,幽深的瞳孔里映满她的样子。然而说出的话,倒也绝情,他淡淡道:“你现在的模样,可真难看,朕也不稀罕,你能入朕的梦。”
“那可真遗憾。”她喟叹道。
萧洛隽话毕,便朝着外头走去。
聆音瞪大无神的眼睛,看着他远离的背影,陡然间觉得眼前的视力又变得清晰无比。
她只能硬生生地看着他,从她的视野中消失,再也见不到他。
他穿着玄色衣袍,仿佛是要融入黑色、冗长的通道之中。
聆音最终忍不住,冲着外头,拼尽全力喊道:“萧洛隽,你知道吗,我虞聆音这一生,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遇见了你。”
若能不相遇,便能不相思。
若非动情,又怎么会一步错步步错,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后悔吗?她不悔,就算他亲自下令,将她斩首示众,却依然不后悔在自己病情反复的时候,将那救命之药,交给了沈绿衣,让她送进宫中。
他听到她说的话了吗?她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声音,他应当是听到了的。只是,他朝着外头行走的步伐,没有一分一毫的减缓,仿佛充耳不闻一样。
他是被她伤透心了吧?也是,她这样的女人,还有什么值得怜惜的。在最温柔深情的时候,她能够毫不犹豫地刺了他淬满剧毒的一刀。
然而,看着他这样决绝地离开,她觉得心脏如同痉挛一样疼痛。就算她忍受了那么多的痛苦,那么多个寂静而孤寒的夜,忍过了他将她武功废除的那一日;但那些痛,却不及此时此刻,他从她的视线中消失的时候来得更深刻。因为,他将彻彻底底地放下她……
萧洛隽走后,有人将绑缚她双手的绳索解下。
她的双脚落在地面上,有了落在实地的踏实感。然而,她还是气力耗尽,颓然地跌倒在地,任人摆布。
那早先浸透了冷水的衣服,在此刻更是冷得刻骨。
她当晚便发起了高烧,意识始终是朦朦胧胧的。不过毕竟是帝王要拿来示威的要犯,不容有失。上头也曾派太医为她问诊,那些精贵的药材熬制成汤药往她嘴里喂,也不过是想要多吊她几天性命罢了。
她陷入了一场又一场黑甜的梦境中,就仿若行尸走肉。她迷迷糊糊间,看到月光透着铁栅栏照射了进来。她伸手,月光落在她的掌心,然而她什么也握不到。
她浑浑噩噩地度日,而那一日,鸡鸣欲曙,终于有人将狱门打开,破开黑暗,同她说:“该上路了。”
第45章 你若无情我便休
叛军斩首示众那一日,烈日当空,似要将人燃烧殆尽。
据说为首的那位是瑰色的幕后掌权人,这些年勾结漠北与肃王,犯上作乱,以致漠北犯边,生灵涂炭。
为表郑重,帝御驾来临,亲自督刑。高台之上,幔帐垂落,只是偶尔有风刮过。吹起了帷幔,才能让人窥到幕后影影绰绰的影子,帝王的煊赫威仪。
要犯已押至刑场,他们的头上罩着麻袋。正中的那一位,依稀可以看到女子窈窕的身段。而站在要犯后方的刽子手,个个面色严肃,充满了肃杀之意。
沈绿衣忍着焦急的心情,赶赴现场,所见的便是这样一副情形:皇家的亲卫围着刑场里外三圈,包围得严严实实,连一只苍蝇也放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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