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过年要蹭福气,顾栾也穿的是水红色衣服。他头发比离家前散开了些,脸上带着宠溺的笑,手肘撑在栏杆上,手背抵住腮,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姚星潼连忙带着阿林跑上二楼,长舒一口气,“阿林说找不见娘子了,吓我一跳。”
“小姐你刚才去哪儿啦,我买完胭脂来找你,你不在这儿,周围的铺子也都不在。”阿林委委屈屈地说。
顾栾一脸坦然:“我不是说了我在这儿听书么。你找不到人,你还有理了,脸上长俩眼珠子干什么用的,吃饭用的啊。”
阿林挠脑袋,声音小下去:“可我明明没看到小姐……”
顾栾的语气十分笃定,她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真的瞎了。
“小姐没事就行。娘子,你也别太怪阿林了,她找不到你都快急哭了呢。”姚星潼在两人之间打圆场。
“哼。”顾栾轻哼一声,将自己的披肩解下来丢给姚星潼:“喝了两口酒,热死了,你给我拿着。懒得拿直接穿上也行。”
水红色披肩,上头镶着一圈白毛毛,姚星潼没好意思穿。她悄悄把手伸进去,披肩里暖乎乎的,带着顾栾的体温。
台下说书的讲完庞统怎么凉的,扇子折起来一敲桌子,“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顾栾嗤了声,“这还要卖关子,跟谁不知道凤雏凉了后发生什么事儿似的。没意思,走了走了。”
他下楼。姚星潼跟阿林一个接一个跟在后面。
本来走的好好的,姚星潼却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鼻翼一动一动,末了,把脑袋埋在顾栾披肩上猛吸一口,疑惑道:“娘子,你今日是用了香么,衣服闻起来香香的。”
顾栾心里一惊。
他虽然没碰香喷喷的仙女们,但妩悦楼没有一处不点熏香。在里面呆的久了,难免会沾上香气。
他平日没有挂香包的习惯,突然带点香气,十分明显。
他脸不红心不跳,继续睁着眼说瞎话:“可能是过年想沾点喜气,季婆自作主张给我熏了衣服。”他装模作样地皱眉,很不满的样子,“都说过我不喜欢香了,还得要给我整那一套。”
他说的坦荡,仿佛那香真的是季婆搞上去的,实则心里直打鼓,暗叫不好,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遭。
早知道就往上头洒点酒盖一下。
“季婆应该不会……”
话未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叫。
***
“唉,真的死啦?”
“真死了!气儿都断了!人都凉了好吧!”
“不是咱们认识的人吧?”
“不是。连号称‘京城人口簿’的孟老头看了都说不认识,估计是外地来的。”
“八成是个流浪汉呢。”
……
姚星潼伸长脖子,好奇看过去。
“那边怎么了?”
顾栾转头往人群方向看了眼:“不知道。听他们说,是死人了?”
“啊?大过年的,多不吉利啊。”
“谁说不是呢,在哪儿不行,非得死在这儿。”
顾栾似乎是很嫌弃。想想也是,喜庆日子里出来逛街听书,冷不丁遇到个横死街头的,心里肯定堵得慌。
见姚星潼眼珠频频往那儿转,顾栾道:“你想看看?”
阿林率先捂住眼睛:“姑爷别看,肯定很吓人,晚上看了要做噩梦的。”
“那你们留在这儿,我想去看看。”姚星潼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阿林,“只看一眼,应该不会梦到可怕的东西。”
“我跟你一块儿去。”
顾栾头发有些凌乱,略显毛躁。他一边用手理头发,把蓬出来的发丝塞回去,一边跟姚星潼一块儿往人堆里走。
姚星潼第一次看到从高处摔下的尸体,又怕又好奇。本想用手挡住眼睛,从指缝里偷偷瞄一眼,但顾栾在她身边气定神闲,仿佛要去看的不是刚断气没多久的尸体,而是春天里争奇斗艳的漂亮花。她要是抖抖索索捂眼,未免太怂。
她心脏狂跳,呼吸也不由得急促起来,僵着身子,竟是同手同脚走了过去。
顾栾个儿高,在人群外围就将尸体全貌看了清楚。姚星潼则是从前面几人之间的缝隙里窥到尸体的上半身。
她轻轻吐出一口漫长的凉气。
还好还好,死相不是很吓人。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断鼻子或者被挖眼。除了脑袋后流了一大摊雪,渗到被踩硬的雪地上,尸体其余地方都干干净净。
姚星潼胆子大了些,踮起脚往里瞅,窥得全貌。
是个三十岁左右、身高七尺半的男人,身着灰衣,脸上略微有点胡茬,鼻梁上有道刀疤。双眼紧闭,脸上没什么惊恐或者绝望的表情,好像呼吸着呼吸着就陷入长眠,或者意外发生太快,甚至来不及做出表情。
“尸体就是……忽然出现在这儿的吗?”
姚星潼盯着地上的血道。
旁边一个围围裙的大娘叉腰道:“哼,谁知道呢,一点儿声都没有。有小孩跑这玩儿,才看到的。”
姚星潼抬头看看:“是从楼上掉下来的?”
“都死了,那落地上还不得哐当响一声啊。我刚才就在这旁边儿卖菜,没听到声。”
立刻有人反驳大娘的话:“刚才有群狗叫,说不定是狗叫声把落地声给盖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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