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意我来南岭,是因为不想让我见到墨无砚。”
“墨无砚?”
顾栾低头在她耳后吻了吻,嗓音低沉,娓娓道来:“是南岭很有名的盐商,相信你不久就能见到。墨无砚是我十二岁随我爹来南岭时认识的朋友,过程有点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步烟也是那个时候认识的。不过他只知道墨无砚,不认识步烟。”
姚星潼更不理解了:“既然不喜欢南岭,为什么还要带你来?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吧。”
“他是来祭扫的。”顾栾轻飘飘道。
“祭扫?给谁?”
顾栾没有正面回答,又换了另一个话头:“你可知道苏贵妃被灭门一事?”
“略有耳闻。”
苏贵妃是在她出生前就盛宠的妃子了。听闻人是如花似玉,对谁都是笑笑的,嘴边露俩酒窝。但后来因为被检举有谋反之心,从她远在南岭的父亲家中搜出大量通敌证据,又在已有身孕的苏贵妃寝宫里找到针扎皇上的小巫人。
新奇的是,一向最爱疑神疑鬼的皇帝,当时的第一想法不是除,竟然是要保苏贵妃。这是皇后都没有过的待遇,可见皇帝是有多喜爱苏贵妃。
无奈,满朝文武不同意。在那种特殊时期,总要推一个人出来承担所有的过错。皇帝忍痛割爱,宠爱苏贵妃的时候爱屋及乌,要砍人的时候也要连根拔起,直接诛九族。
不过据说皇帝试图把苏贵妃藏起来,换成与她外貌相似的女子,但苏贵妃不领情,非要一家人整整齐齐,偷溜回南岭,跟全家人一起掉了脑袋。
大梁与外族打仗那几年,全城人都在辱骂苏家,说苏贵妃是祸国妖姬。就连别的苏姓人家,在街坊邻居面前也抬不起头。
“当时我爹年轻,在南岭一带带兵。他与苏大人私交不错,听说这件事后,想当然以为他有冤情。但谋反毕竟是敏感话题,又证据凿凿,他不能直接站出来伸冤,想从边陲赶回来当面质问。”
“但陆许明来的太快了。他那时才刚十几岁,不像现在这般八面玲珑知道做人要留余地,一心只想在皇帝面前讨好。他奉旨来南岭,当晚就带着圣旨下令防火烧了苏府。每个门、每个墙头都派人把手,出来一个杀一个。苏府三代同堂,加上婢女小厮,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火烧得半个城都能闻到烟味儿。”
“苏贵妃在苏家借住的表妹,苏锦枝小姐,平日最爱女红,特别喜欢振灵香,绣出的每一匹布都要浸上浓浓的香料。火烧起来的时候,烟中夹着振灵香,久久不散。所以这场灭门之灾,又被当地人叫做‘振灵飞升’。”
“我爹到的时候,已经步入到不可挽回的局面。情急之下,他也不想着谋反是不是真的了,借入城追杀贼人的幌子,冲散了陆许明的人。自那以后,与陆许明结怨,苏家人也没有救出来一个,眼睁睁看着昔日好友葬身火海,却还没有来得及问一句‘你是不是真的谋反了’。”
难怪顾连成不愿听人谈起南岭。这地方葬着他一生的悔恨。
最痛苦的不是痛失挚友,而是面对死亡却无能为力。
只是,现在再遇到这种事情,顾连成大概不会再像那时候一样冲上来,而是会装作若无其事吧。
第37章 . ③⑦下大雨 已去南岭,勿念。
“这个混账!”
顾连成手里捏着薄薄一封信纸, 上面只有龙飞凤舞六个大字“已去南岭,勿念”。
没留姓名,不过除了顾栾之外旁人也没这么大胆子。
顾连成最近觉出姚星潼的不对劲, 想找顾栾来好好质问。不料,姚星潼想在走前回洛鹤县看看, 他一时心软,觉得自己没在姚安举荐她去南岭历练时站出来替她说话,做的有些过分,便同意了。
私心驱使, 他认为姚星潼要是去了南岭, 便能和顾栾分开。
他等着顾栾从洛鹤县回来。谁知,从早晨等到晚上, 也没看见顾栾半个影子。
顾连成直觉不对,冲到东房一看, 书案镇纸下明晃晃一个字条,他甚至能想象出顾栾在这儿挥毫泼墨时得意洋洋的劲儿。
“翅膀硬了, 想飞了!连他爹娘的性命都不管了!孽子!”
高氏闻讯赶来, 一看字条,差点当场气晕过去。
偏偏这事儿不能与外人道, 夫妻俩只能一边被气个半死, 一边在书房里关好门窗相对骂逆子。
“我早就看她跟那个姚桉之间不对劲!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成断袖了呢。千防万防, 寻了个男的竟然也是属狐狸精的!”高氏以泪洗面, “之前跟你说不对劲不对劲, 让你多留心,你还说不要紧,还说阿栾有分寸!我的老爷啊,去南岭办公也要跟着, 着了魔似的——老爷,那姚桉不会偷偷给阿栾下了什么蛊吧?”
她想到更可怕的结果:“阿栾该不会,已经同她——”
“你也不必对他这么不自信,阿栾不是那种会被人迷了心窍的。”话虽如此,经此一遭,顾连成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了解顾栾。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安抚高氏。
现在他最担心的不是姚星潼是不是知道顾栾男扮女装,而是担心他借着跟随“夫君”的名头,去见姓墨的。
如果说顾连成这辈子有极尽后悔之事,在顾栾十二岁时带他迢迢到南岭给苏怀信烧纸绝对能排的进前三甲。
墨无砚要给苏家报仇,想怎么报都行,只要他忘却那段往事,此事就和他没半毛钱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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