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陆许明的名字,姚星潼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她想过顾栾,想过顾连成,想过韩子赋,甚至想过王巡抚,都没想过办这事儿的会是陆许明。
陆许明的确是最方便带人进出的,这点很合理;可他明明跟崔含霁上的同一条贼船,现在帮她,完全不合情。
她不想把跟陆许明发生过的恩怨纠葛拿上来说,唯恐她们听了不舒服,再担心她。姚星潼把这点疑虑收拾进心里,没露出一丝一毫,继续跟李氏抓紧时间说话,获取信息。
没有什么额外的东西。只是再一次确认顾连成弃了她而已。
她让两人回去之后马上按照顾连成的想法南下,跑的越远越好。一开始李氏不愿意,上过死也要娘俩死一块儿,姚星潼不得不骗她,说自己已经找好了出去的门路,为了不被别人发现,才一直装作无事发生束手就擒呆在这里而已。她们在这儿不走,反而会给她压力。
为了提高真实性,她把颈间挂着的木牌拿出来晃了晃。
李氏一再确认她说的不是假话,才勉强答应她往南逃。约好在桑斐隔壁的桃江镇等她,要是一月过后姚星潼还没来,她就照样跳江,上黄泉路上寻人。
姚星潼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
姚周氏在一旁可劲儿吹冷风,给姚星潼编排了一百种死在她手上的可能。
又抓紧时间说了其他的话。李氏解下自己特意穿在身上带进来的加厚圆领小夹衫给姚星潼,让她在这儿晒不到太阳也能暖和些。
只是闭口不谈顾栾。
姚星潼是不敢问,怕自己问了绷不住;李氏她俩是纯粹看不起顾家人,尤其看不起顾栾。顾连成夫妇还知道出来见见她们呢,顾栾那小崽子连门都不敢出,平时像个人,一出事儿瞬间变缩头乌龟。她们提都觉得晦气,认为没必要拿这种人来污姚星潼的耳朵。
最后一点时间,姚星潼想到了林绣娘。
“娘,”姚星潼眼神躲躲闪闪地,依旧不敢跟姚周氏长时间对视。毕竟这位祖母是她从小到大的阴影,挨她的骂最多,挨她的揍也最多。就连她女扮男装的源头,也是因为李氏迫于她的淫威怕自己的女儿一出生就被沉塘。
所以想问什么只敢问李氏,哪怕姚周氏活的更久,看透的事儿更多。
姚星潼同时恨自己不争气。她可是连皇后都敢正面怼过的,以为自己见到谁都能硬气,结果碰上姚周氏,马上就疲软了打心眼儿地想发抖。
别人家都是隔代亲,他们家是隔代仇。
“你还记不记得林绣娘?她当时是怎么来的,除了女儿身边可还有旁人?之间有没有去过别的地方?有没有不认识的人来找过她?”
她连珠炮似的一通问,把李氏问懵了。
姚周氏气的骂她:“这都什么时候了?!你问那姓林的干什么?人家可一句都没惦记你!她是天王老子还是怎么滴,把她叫来能救咱一家人?!”
姚星潼央求似的道:“祖母,这事儿对我很重要,真的。不然我也不会现在问。”
姚周氏并没有打算停止骂骂咧咧:“哼,快死了,什么都比你脑袋重要。我看你现在一点儿不怕,还有心思去问别人家的事儿。人家好歹头顶脖儿上顶的稳稳当当……”
她骂归骂,还是往后挪了一步,让娘俩交代“重要事情”。
李氏则拼命地把脑子里能想到的全都挖出来。
“之前都跟你说的差不多了啊……她自己来的,俩闺女,丢了一个。一开始文文静静的,见人还都捂嘴笑,长得秀气,剩下的都和正常人差不多。离得不算远,她一直跟小针一块儿过,现在小针出嫁了她就自己过,没见什么人来找过她……”
“咱们整个县都互相认识,来个外人能不知道嘛,除非是半夜来的——那养的狗也得叫吧,从来没有过。当时从外头来了不少人,后来要么回去了要么接着往北走了,就她留这儿。问过她,怎么不跟旁人一块儿走,她说都不认识……”
电光石火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李氏接着愁眉苦脸地回想:“别人都成群结队的,要往咱县里住,还放不下呢。得亏她就俩人,吃不了多少东西,也占不了多少地儿……也奇怪,她那村儿里的都死光了么?就她一人来了?”
姚星潼心念微动。
她追问道:“她一来就说的昆西话么?还是说是后来学的?”
洛鹤县属昆西郡,说的方言是昆西方言。只有入了学堂的人才会学官话。
“外地来的,当然不会说昆西话咯。她一开始说话我们都听不懂的,好在她学得快,不然谁愿意跟她说话啊。”
李氏说着,根据印象鹦鹉学舌,学了当初听林绣娘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姚星潼激动地攥紧了双拳。
她在南岭过了一个多月,多多少少学会了一些南岭话。南岭开化程度不高,大部分人都只会说当地方言,交流起来很困难。
而李氏刚刚说的那句,正好是南岭话里的“谢谢”。
是了。
林绣娘是自己逃出来的,怕被人发现,混到别的村子的逃难队伍里,所以才会跟他们都不认识。
她没读过书,只会说南岭话。担心被别人听出来,所以才快速学了昆西话。咬牙也要供林小针上学,是想让她学官话,更好地脱离和南岭有关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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