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身宫女上前,看着她的样子, 吓了一跳, 赶紧去备水拿新的衣服给她清洗换上。
崔含霁疲惫地闭上眼睛。
这阵儿不知怎么搞的,她时不时就会梦到苏慕菱来找她讨命。每每醒来, 都会觉得精疲力竭, 浑身酸痛, 比睡前还要疲倦。
她看向镜中的自己。不过被噩梦扰了几天, 脸颊就已经微微凹陷, 双眼无神,嘴唇灰白,需得用更多的胭脂才能强行提上点气色。
头痛是真的,一阵阵, 十分尖锐。起床后这一小会儿功夫,她已经身形无力到跌了好几个跟头,膝盖、手肘也开始疼了起来。
贴身宫女在一旁担心,“娘娘疲成这样,待会儿还要同陛下一起去看武神赦,要坐一整天呢,怕是吃不消的。”
提到武神赦,崔含霁又是一阵没来由的心慌。
她本应感到高兴,跟陈元基一起,快快乐乐看顾栾上套,鲜血四溅,顾家彻底后继无人,再杀了姚星潼给他陪葬。
可现在再想起武神赦,那点得意消失的无影无踪,反而特别惊恐。
好像……
今天一定会发生大事似的。
崔含霁越想越害怕,武神赦看台好像变成了索命的东西,带着丝丝寒意,慢慢朝她逼近。
犹豫再三,考虑到自己现在的情况也确实撑不到一天,容易在百姓面前闹笑话。崔含霁对宫女道:“你去跟皇上报一声,说本宫身体实在不适,需得卧床静养,便不一同前往了。”
宫女应下,到承明宫找陈元基说明情况。
崔含霁重新回到床上,卷起被子。困得眼皮睁不开,她也不敢再睡,过往画面在她眼前不断浮现,一段一段的,彰显出她年轻时为了夺得后位有多疯狂,每个阻挡她的人都被踩在脚下践踏。
连陆许明也不知道,苏慕菱的死,她不只在幕后推了一次手。而是两次。
无论什么时候,想到陈元基得知苏慕菱身死时痛苦到发疯的场景,她就痛快地想要仰天大笑。
她现在也这么做了。尖锐的笑声透过凤栖殿紧闭的窗户,被削弱大半,从外面偶尔听到一两声,像是鬼魂的哭嚎。
***
皇后来不来,陈元基是无所谓的。
他坐在高高的看台上,两边重兵列阵,森严到很难让人不心安。
面前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废弃祭台改造成的比武场。很快,就会有人在台上死掉,用自己的身体做祭品。其中也会包括顾栾。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顾家有这么重的戒备。兴许是百姓把顾连成奉为守护神,兴许是他有一把叫“破天”的剑,兴许是他对自己也能毫不犹豫地下手,兴许是他哪怕生了个“女儿”,也能让他随时感到威胁。
哦,这“女儿”多半是男扮女装弄出来的。
二十年的阴奉阳违,更让陈元基体会到被背叛的感觉。
宣读圣旨、赞扬圣心、奉拜天地后,武神赦正式开始了。
来的多半是有权有势人家里请来的武士,为自己宗族里犯了错的子弟求一条命。普通人家是犯不起这个险的,不会为了一个,再搭上另一个。
所以这场顶着“赦免”名号的厮杀,一开始便无比精彩。
武士们收了钱,上去就是真刀真枪,招招都不是虚的,全是奔着取对方命去的。
台下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百姓。平时嫌杀人砍头暴力血腥,咒骂曾经使用各种酷刑的暴君昏君,
然而一旦有人犯了穷凶极恶之罪要枭首,马上就能把街头围得水泄不通,一边恨一边兴奋。
今天也是同样如此。比起枭首那种单方面、快速度地取命,这种相互争斗厮杀的场面更让人激动。
第一场持续了很长时间,两边儿派出的人都不怎么样。最终俱是伤痕累累,南塘赵氏的武士用剑撑着地不让自己跪下,把对手翻下擂台。接着很快被新上场的武士击杀。
陈元基觉得那人脑袋被劈开的场面太令人恶寒,转头去看台上搜寻顾家人的身影。
其实挺好找的。顾栾一袭红裙,腰上挂剑,在一种粗衣百姓中着实惹眼。无论周围人有多推搡,他始终保持着直立的姿势,定海神针似的一动不动。
距离太远,陈元基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不过动根手指想想也能猜出来,恐怕不会很愉悦。
陈元基略略惊了一瞬。他以为顾栾会是男装大半,毕竟长裙拖地,不方便动手。
随即他皱紧眉头。
顾栾不会是不打算上台吧。
难道他高估了姚星潼在顾栾心里的地位?
***
顾栾表情确实不好。
不过不是因为面前的场面让人不适,而是崔含霁没来,墨无砚的刺杀计划实施不了。
本以为这天是解决崔含霁的最好时机,慌乱之中,卫兵肯定会先紧着陈元基保护,崔含霁又手无缚鸡之力,他们也不会谈条件给对方制造反击的机会,杀完就跑,成功率其实不小。
然而崔含霁没来。她不在这里,就只能在宫里了。
皇宫守卫戒备森严,纵使今天稍微懈怠,但进去也得褪一层皮,还容易触发警报,招来大队御林军。
他方才与墨无砚紧急商量过,问他要不要另寻机会。墨无砚倒是铁了心的要在今天了结一切,说反正步烟本来也是要入宫救姚星潼,她能进,他也就能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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