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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濯就是这么看见孟听枝的。
    他对她还有印象。
    一来是画展过去没几天,二来是她的马尾让他印象很深——那天讲解,她全程用这个后脑勺对着他。
    都走出去半截了,鬼使神差,程濯回了头。
    她坐在石凳上,弯腰按着脚踝,马尾碎发在纤白脖颈间一绺绺滑落,树荫里散落的光斑随风颤动,碎金似的撒在那片白皙肌肤上。
    似脂玉。
    那位推荐徐格来寿塔寺的女网红第一个发现程濯走向树下。
    她伸手指戳了戳还在跟人侃大山的徐格,目光朝程濯位置瞥了瞥。
    “程公子这是?”
    徐格也纳闷,程濯的怜香惜玉远到不了这个份上。
    他这人说话皮惯了,在阳光下抻了抻眼睑,张嘴就扯:“见色起意吧。”
    “脚怎么了?”
    孟听枝抬头,跌进一双潭影幽深的瞳底。
    远山间霎时传来一道沉沉的撞钟声。
    咚地一声,将无数往事击碎,吉光片羽都浮在空谷里绵延不绝地回响。
    她听见自己游离虚软的声线回答:“扭,扭了。”
    他闻声蹲下身。
    那片兜头而下的阴影随之消失,变成他指间点状的温热,以握她脚踝的方式,再次攫取住她全部的心跳。
    “问题不大。”
    程濯手法专业地扭了扭她的踝骨,起身望四周说,“抹两天药油就能好,你朋友呢?”
    “没朋友,我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
    程濯眉梢微挑,觉得有趣,似乎神和鬼都叫人敬与畏,少见单刀赴会。
    他重复一句:“一个人来拜佛?”
    孟听枝仰头看着他,点点头,眸光灼灼。
    似,佛就在眼前。
    可能是等急了,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徐格站在窄窄的廊檐外喊着:“濯哥哥,这谁啊?要不先带着一起下山吧,这他妈的日头晒死人。”
    小师傅从一旁路过,朝徐格行了个合十礼说:“阿弥陀佛,施主勿喧哗妄语,扰了清修。”
    缆车掠过碧树苍木,缓行下了山。
    开车的是女网红,一辆白色卡宴,配置很高,车钥匙是徐格掏出来的。
    孟听枝见女网红的第一感觉就是现在网络滤镜真重,险些没认出来,上周她还在室友的手机上看到她在直播间带货,大眼睛,尖下巴,室友说这是典型整容脸。
    现实里看,其实还算自然的。
    徐格坐副驾驶,他身上有种顽劣又自来熟的疯,不熟的时候,挺吓人,尤其是那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姑娘。
    例如孟听枝。
    刚才在山上小师傅走后,明明徐格后面又低声骂了一句,“这他妈的跟旅游景点似的热闹,大妈成堆,哪来的清修?”
    但他选择性忘记。
    “唉,美女,我刚刚可是为你破了戒,扰了清修,我十几间庙拜了一个早上,拜得我一手香灰味儿。”
    徐格转头把手朝孟听枝伸来,“不信你闻闻,我这功德全给你毁了,你不得赔我点什么?”
    孟听枝不知道怎么接话。
    开车的女网红抽手拍了一下徐格胳膊,看似在帮孟听枝说话,更像是带着笑意的炫耀。
    那是只有女生才会懂的话语心机。
    “第一次见,徐少你别吓着人家小妹妹好吧。”
    徐格朝孟听枝抬了抬下巴,就跟逗小猫小狗似的,“不表演个自报家门?”
    那只吊儿郎当伸着似逗猫棒的胳膊被程濯打回去,他像是被吵得烦,长长的睫毛敛着,眯了眯眼,“少在我跟前疯。”
    “嘁”了声没劲,徐格老实坐回了副驾。
    车里安静了。
    那股高档轿车的皮革味在冷风口里越发清晰。
    半晌,孟听枝咽了咽喉,轻声说:“我叫孟听枝,苏大美院在读,谢谢你们送我。”
    她普通话算标准,就是调子里揉着股吴语的酥软。
    像羽毛尖在耳膜上划了下。
    五感相通,程濯喉结不由轻滚,蓦地有点痒,像烟瘾上来了,又不像。
    程濯没看她,径直敲了根烟出来,咬在嘴里,摸了一下口袋,没摸到打火机。
    烟盒朝正前方的副驾一扔。
    徐格“哎”一声被砸中,捡起烟盒,也敲了一根烟出来黏在唇上,回头看看,擦燃了支长梗火柴,捏火柴盒的手护着火,趴在车背上给程濯点烟,之后是自己。
    无需对话的,男人之间的默契。
    之后两段烟气飘出,似冷雾散。
    孟听枝闻不惯烟味,有点想咳嗽,低头努力忍着自己不合时宜的生理反应,狭窄视线里,却见一只暗暗闪光的金属小方块。
    打火机。
    他刚刚没在兜里摸到,是因为滑到车座里了。
    歹念立刻落地生根。
    孟听枝甚至惊服自己的执行力。
    她先是放开嗓子吸那些不适应的尼古丁气味,数秒后猛然一咳,急忙去找纸巾,再天衣无缝地碰散包里的一些小物品。
    最后手忙脚乱的收拾,在手忙脚乱中,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一并收到包里。
    可她没想到程濯会忽然伸来手!
    他发现了?
    那一瞬,孟听枝差点心脏窒息。
    第3章 祖母绿 白玉微瑕,叫人心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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