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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枝枝,肚子痛啊?”
    周游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隔一层灰膜, 一个字一个字都是迟钝的敲击,孟听枝只是茫然地看着她,很久才反应过来,眼波这才有了些动静,无声地摇了一下头。
    周游这下更担心了。
    倒一杯温水,塞在孟听枝的手掌心里,人就蹲在她身前, 包握着她的手。
    帖子的事情在苏大还没完全过去,前两天她跟孟听枝去学校交毕业相关的资料,从文印室出来,一路上不少人看见孟听枝就跟看见什么名人似的, 扭头神情各异地跟身边的同伴聊起来。
    有些阴阳怪气的酸话实在不好听。
    周游想冲上去刚, 孟听枝还拦她,摇摇头说无所谓。
    可周游知道,怎么会无所谓,大学低调无争了四年的人, 一朝风口浪尖,换做谁也不可能好受。
    流言蜚语的恶心之处,在于你即使有十张嘴解释也不可能彻底平息,因为故意抹黑的本质,不是想听解释,而是就希望你一直摆脱不掉这些恶名。
    周游问:“是不是又有傻批乱说话了?在哪儿?我去怼!”
    杯子倾覆上热水的薄雾,暖意一点点顺进掌心的纹路,孟听枝又摇头,露出一个浅淡又挣扎的苦意表情,垂下颈子低声:“不是,我都不关注那些了……刚刚听到消息,一个朋友。”
    她声音在这里哽住——
    有些难以延续的颤抖,待缓过情绪,抬眼那一瞬,眼泪直接从下睫毛上滚落,清澈完整的一大滴,在玻璃杯撞得四分五裂,不留片甲。
    “我也不知道我们算不算朋友,说起来,我一点也不了解她,也没有关心过她,只是她对我总是很好的,她还借给我一条披肩,至今我都没有机会还给她。”
    “没想到,再也没机会还了。”
    五月中旬。
    只有深夜的风还迟缓在夏季之外,车窗玻璃上密密水珠将霓虹街景隔离,交通电台里主持人令人昏昏欲睡的声音正在分析某款热门车的跌幅惊人。
    华而不实的东西,从来都是贪不得的。
    “美女,你是去宝岱广场前面那个印刷城吗?”
    出租车司机的声音突兀响起,叫正在核对数据的孟听枝抬了头,外头雨停了,她应一声,按下车窗。
    湿闷的风兜头灌来。
    剥开眼前糊住的头发,司机刚好在红绿灯处拐弯,车子径直开进金霖路,柏莘会所极具复古风情的门脸猝不及防闯进视线里。
    只是灯火寂寂。
    落锁快半个月了吧,从薛妙的离世的消息传回国后,柏莘会所就一直是打烊状态,有人说薛妙不就只是明面上的老板,背后那位呢,放着大把流水进账不要了?
    有人说不是打烊,是不会再开了。
    佳人已去,柏莘会所不会再有昔日的光景。
    那位爱穿旗袍,一颦一笑都是万千风情的女老板,曾是柏莘会所独一无二的标志,艳闻无数,越讲不清,就越难忘。
    有人记起年初的一桩事。
    女老板正月里也有些日子没出现,再踏进柏莘会所穹顶彩绘的门廊,一身黑丝绒旗袍裹着娉婷身段,寡淡里也见媚骨天成的芳韵。
    听她与客人谈天才知道,原来是丈夫去世了。
    明艳妩媚,她生来就适合笑,不过心不过眼,也赏心悦目。
    当时暗诽冷嗤有了丈夫还在风月场里厮混,怕早就不干不净的人,得知薛妙自杀离世,纷纷换了一张嘴脸,似真的扼腕叹息,这样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大美人,当真对亡夫长情。
    俗人最爱听这种痴心不悔的深情戏码。
    这事越传越真,连薛妙的丈夫都没见过,就敢信誓旦旦笃定女老板是追随亡夫去。
    香消玉殒,才得一段夸。
    孟听枝想起薛妙手腕上的一只玉镯,青白山水,成色一般,大概是很有年头了,镯子被养得很莹润。
    薛妙总喜欢抚那镯子上一道沁进深色的暗裂。
    旁人问及,她只笑笑说:“好多年前磕坏的了,怎么也养不好。”
    孟听枝记得第一次去柏莘会所,她在程濯的生日会上格格不入,窗边透风时,薛妙好心来问她是不是第一次来不适应。
    起初为了融入程濯的圈子,她有多笨拙吃力。
    靠着夜风廊窗,薛妙长而媚的发在耳际轻舞,问她借一次火,便好心送她一句良言。
    “女人呢,给一个男人爱,不打紧,但要是开始为一个男人忍,那可就要受苦了。”
    孟听枝张口没来及出声,便见她吐一口袅袅娜娜的灰白烟雾,颊畔轻笑道:“爱昏了头,甘之如饴啊?”
    那样一个通透清醒的人,怎么会自杀呢?
    车子已经在印刷城停下,孟听枝多付了车资拜托师傅在这里等,她去拿补定的伴手礼盒。
    舒晚镜回忆展不对外售票,首展当天,受内邀带邀请函过来观展。
    今早最后一遍核对,发现缺了十几个盒子,立马就跟供应商这边沟通加印,还是原来一模一样的制式。
    临晚接到电话,工作的其他人都在忙,孟听枝就一个人过来拿,东西不少,塞满半个后备箱。
    回工作室将事情处理完,工位上的台灯已经不剩几盏,她揉了揉眉心,拿出手机准备给程濯发消息,又想起下午落雨那会给他打了电话,一直没打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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