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捧着自己的醒木,蹒跚着想要离开。
魇儿看了一眼,却突然道:“老丈,这茶馆被打成这样,一时半会儿估计修缮不好,你准备去哪里说书啊?”
说书人一愣,似乎是没考虑过这些问题。
魇儿便笑道:“不如这样,在茶馆为修缮好之前,老丈便为我们说书,可好?”
年朝夕看了魇儿一眼。
魇儿冲她眨了眨眼睛。
而那说书人沉默片刻后,却也没过多犹豫,直接道:“好。”
魇儿笑眯眯道:“我着人送您回家。”
随即,年朝夕便眼睁睁地看着魇儿一个人套出了说书人的住所,并约定了请他说书的时间。
等那说书人走后,年朝夕无奈道:“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魇儿却道:“姑娘,这两百年啊,我就只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千万不要让机会从自己手里溜走,姑娘既然觉得熟悉,那我们就留下他好好认人这人是谁,即使是认错了也总好过日后找不到人强。”
年朝夕想了想,点头:“那这件事交给你。”
周围没人,年朝夕这才问道:“魇儿,宗恕他……不是个医修吗?”
怎么仿佛是玩起了蛊毒那一套?
魇儿闻言便冷笑道:“他还算什么医修啊,现如今修真界中有求于他的叫他一声医仙,私下里谁不叫他一声医魔!”
医魔?
年朝夕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然后脑海里飞快地翻起了那个原著小说。
小说里的宗恕是个痴情男三,学医本是自私自利的求生手段,却在后期为了邬妍心甘情愿的有了救世之心、慈悲之念,终成一代货真价实的医仙。
而在现实中,魇儿叫他“医魔”。
她早死一会儿和晚死一会儿,差别这么大吗?
耳边,魇儿略带嫌弃地说:“他现在用蛊比用医多,以蛊杀人,也以蛊续命,治多重的伤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邪性得很,这修真界里除非是有人伤到走投无路实在活不下去了,否则不会有人肯主动找他的。”
蛊虫……
年朝夕突然说:“他年少时就是被同门扔进了万蛊窟中被万蛊噬心才失去了法修的天资吧。”
魇儿一愣,仿佛刚想起这一茬来:“……好像是这样。”
年朝夕就不说话了。
宗恕是被她救出万蛊窟的,她是亲眼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能被蛊虫啃噬的有多凄惨。
沈退能因为剖开经脉丹田活生生疼晕过去,但当年的宗恕是被蛊虫一点点蚕食了全身大半经脉。
她看到他时,一度以为是看到了一具残破的尸体。
那时候他也不知道在万蛊窟里呆了多少天,裸露的血肉都已经开始腐烂,几乎察觉不到呼吸,也听不见心跳。
她以为是看到了一具误入此地的修士尸体,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下来是为他收尸。
可当她靠近,她以为的尸体却又动了,仿佛知道能得救一般,呼吸心跳都一起强劲了起来。
她用父亲给的药粉驱赶蛊虫,那人的喉咙里便爬出了许多蛊虫。
事后她才知道,他的声带都被啃噬了小半。
从那以后,他发出的声音总是嘶哑难听的。
年朝夕和他为伴百余年,除了那次亲眼所见,从未听他提过蛊虫之事。
但她又比谁都清楚,这人是恐惧这种东西的。
万蛊窟中不知日夜的呆了几天几夜,生生被蛊虫啃噬,成了他此生不可言说的梦魇。
甚至连蛇蝎这类的苗疆五毒都会勾起他心中最深的恐惧。
而如今,他用蛊?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差点儿被蛊虫害成废人的修士成了用蛊高手……
……
年朝夕和魇儿离开了茶馆。
这一出之后两个人都没了再玩下去的兴致,于是直接准备回佛宗。
路上,魇儿像是憋了什么话一般,欲言又止,见她不问,就主动问道:“姑娘!你都不问问我刚才为什么走得这么匆忙吗?”
年朝夕一直想着蛊虫的事情,总觉得不太对劲,这时候魇儿一提她才想起来她被下属匆匆叫走的事情,担忧道:“难不成是月见城出了什么事?”
魇儿却笑着摇头,道:“不,是好事,最起码对我来说是好事。”
说着,她也不等年朝夕再追问,直接道:“是牧允之。”
年朝夕听见熟悉的名字,猛然看了过去。
魇儿哼笑道:“我说这次接灵礼他为什么迟迟不来,原来是倒了大霉了,他三天之内连失了四个领地,驻军的位置频频暴露,得力的下属接连被袭,他现在估计都焦头烂额自顾不暇了,哪里还管得了这里的事情。”
年朝夕听得忍不住一乐,“他这是出了内奸吗?”
魇儿摇头:“不知道,我的下属没打听得这么详细,不过啊,损失成这样,其他人估计也要蠢蠢欲动了,接下来无论他有没有内奸,都要倒霉了。”
不知道为什么,年朝夕莫名想到了她刚复生那日看到的邬妍。
被抓之后又被牧允之放弃的人。
——我会让你后悔的。
她当时这样说。
一夜之间暴露了这么多领地和驻军的位置,普通内奸怎么可能做得到。
这得是牧允之多亲信之人才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