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都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来。”梁苏犹疑的看着茶几上堆了足有半米高的资料,“还是和香港人, 您不知道一个并购案件不光涉及到法律相关;财务知识和基础的专业常识一个也不能少。对了,这企业是做什么的?”
“轻纺方面。”杜遥站在窗前,悠悠吐出一串二烟圈,“好在时间很宽松,可以慢慢磨细节。”
“我还没答应呢,您也可以找找其他律师。”梁苏干净利落地说,“毕竟这案子事关重大,万一砸了对所里对个人都不好。”
杜遥这只老狐狸心中暗笑,看来对梁苏而言,这件并购案的诱惑并不够大。他知道眼前的梁律师不单单为钱而工作,毕竟未婚夫的生意做的很大,在深圳的贸易界有着赫赫威名。所以做起案子,梁苏从来都是挑三拣四,只选择自己最擅长的那一方面。
专业化在这个时代,对于律师是一把双刃剑。既容易做精做通,但客观上也会由于业务领域过于狭窄而错失很多机会。杜遥顾自笑了起来,“这个案子如果你能顺利搞定,改制的时候我推你做本所主任。”
梁苏惊得目瞪口呆,她没想到杜遥能下如此血本。当然,对于杜遥这种在司法界混了几十年的老江湖来说,以退为进太正常不过。前几日清晨他洗漱时看到镜子中自己花白的鬓角和疲惫的眼神,以及距离退休屈指可数的年龄,不可避免的产生了退意。毕竟操劳半生,也做到了一所主任,如果被后浪赶上灰溜溜的下台太不体面。既然所里改制已经是板上钉钉,不如主动让贤,还能博一个好名声。
“别愣着了,你先回办公室,下班了跟家属好好商量下吧。”杜遥见梁苏一言不发的咬着嘴唇,和蔼地解围道。
梁苏如梦初醒的点点头,甩下一句“谢谢主任。”逃也似的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这时候高飞已经回校,桌上放着替她买好的午餐。梁苏一边味如嚼蜡的吃着凉掉的饭菜,一边犹豫着给胡潇打了个电话。等她吞吞吐吐的说完来意,话筒那边的才传来对方爽朗的笑声,“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可我没做过这些。”梁苏幽幽叹了口气,“这种业务深圳并不多见,我们领导揽下来推给我,还附带着主任位置的诱惑,实在让人盛情难却。”
“哈哈哈,如果是我就接下来。毕竟以后头衔不一样,能接触到更高层次的资源。”胡潇温和的劝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自己没法做好呢。”
“也是。”
“我最近还听到了一个传言,与你的母校渝城政法学院有关。”胡潇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让人察觉的狡黠,“还是金师兄告诉我的。和你同一届是不是有个叫胡泉的人?”
“有的。”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梁苏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他在校时和我有些不愉快,还好现在都过去了。”
“就是跟你说一声,这个人前几天被批准逮捕了。”胡潇顿了几秒钟,见听筒那头没回音便顾自说了下去,“听说这个人做辅导员期间分管学生工作,在学生干部中大搞一言堂。而且还疯狂敛财,小到学生干部的职位,大到保研的机会以及就业推荐信,都有明码标价。还勾结图书馆的工作人员,悄悄购买盗版书代替正版新书,获利匪浅。最近被愤怒的毕业生一封举报信寄给了教育部高教司,北京这边专门派了调查组前去处理。没想到牵连出一串儿校内外的教授和行政人员,象牙塔里也能出这样疯狂敛财的人,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多行不义必自毙。”梁苏回过神来,嘴角勾起一丝笑容,“蝇营狗苟之人哪里都有,总有阴沟翻船的一天。”
这时候正好有人找胡潇,梁苏只能恋恋不舍的放下电话。她跟杜主任请了半天假,专门去附近的海鲜市场买了活虾和螃蟹,还有新鲜的时令水果,决定亲手给于鹤立烹煮一顿晚餐来分享这个大快人心的消息。
于鹤立端着红酒杯,不紧不慢夹一筷子椰汁虾仁吃了。“哎呀,我当有什么喜事呢,没想到就为了个跳梁小丑而已。不过处理了好,监狱比学校适合他的多。至少有一点,不用再误人子弟,顶多能和各种五花八门的罪犯们互通有无交流下犯罪心得。”
梁苏狡黠的笑着,顺便挑了一大块儿蟹黄塞进他嘴里,“你省省吧,他在学校的时候言语煽动能力就很强,没准隔三差五给狱警找麻烦。”
“不会的。”于鹤立夸张的做了个鬼脸,“狱警们都有警棍和其他惩戒武器在手,高强铁窗之内,这位胡泉同学知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梁苏点点头,端起于鹤立的红酒杯喝了一大口。“今天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所里接了政府牵线搭桥的一个涉港并购案件,杜主任希望能由我挑大梁处理。”
“你答应了?”于鹤立握着梁苏的手,郑重地问。
“没有,不过条件确实心动。”借着胸中涌起的三分醉意,梁苏趴在于鹤立肩头,神秘兮兮道,“他说如果接下来,要推选我做国资所改制后的主任。还特地许假让我和你回来商量。”
“知道老狐狸为什么这么说吗?”于鹤立坏笑着刮了下她的鼻梁。
梁苏摇摇头,湿漉漉的眼神如同林间小鹿般抓人。
“改制的时候,每个合伙人都需要出一大笔费用,主任自然比其他人出的更多。”于鹤立靠在椅背上,看着盘子里张牙舞爪的螃蟹,“杜遥还有几年退休,为了一个虚名从口袋里掏真金白银不划算。不如给你,反正他背后知道有我这个冤大头,还博个用人唯贤的好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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