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还不够。此刻她还要输液,忍受缩宫素带给她新一轮的疼痛。
为了生这个孩子,这个柔弱的女孩经受了这样多。
顾砚钦突然有点怨恨自己。倘若那一晚,他不曾鬼迷心窍,顺势而为。是不是她就不用遭受这些了?
“顾老师?”姜意南不懂男人的思虑,她只是感觉此刻的顾砚钦出奇的沉默。
从她出手术室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姜意南有些受不住他这样。他不说话的样子真的挺让人心慌的。
大家伙都去看小宝宝了,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就像是在围观国宝。谁都没注意到孩子的父亲和母亲。
顾砚钦敛起神色,触及姜意南的目光,语调柔和,“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姜意南嗓音嘶哑,“我想喝粥。”
刚在手术室里一直喊,喊得撕心裂肺,现在嗓子完全哑了。
吴女士早就备好了红糖粥,装在保温饭盒里。
顾砚钦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喂她吃。
她还在输液,行动不便。自然也就心安理得地享受顾导的投喂。
热气腾腾的红糖粥,软糯香甜,吃下去,五脏六腑都舒坦了。
喝完红糖粥,姜意南疲惫地闭上双眼,“顾老师,我要睡了。”
顾砚钦“嗯”了一声,“睡吧,我陪着你。”
他把人遣散出病房,自己一个人陪着姜意南。
不到八点,病房里门窗紧闭,空调扇叶扑腾扑腾直作响,源源不断往外输送冷气。
顾砚钦转头瞟了一眼柜机上的温度——26度。
刚刚好的温度。
他怕姜意南冷,还是找来空调遥控器调高了两度。
夏天八点,太阳已经很大了。阳光透过玻璃悄悄钻进来,一直在窗台处晃悠打转,有几缕还照到了床尾。
屋内光线刺眼,顾砚钦怕影响姜意南睡觉。赶紧走到窗边,伸手把窗帘给拉上了。
女孩的脸陷在朦朦胧胧的光影里,看上去是那样的苍白无力。唇色很淡,几乎没有太多血色。鬓角还残留几滴薄汗。
他抽了张纸巾,小心翼翼地替她把那点汗给擦掉。
她左手在输液。他握住她的右手,纤细的五指,小小的手掌,全数纳入他手中,整个包裹,彼此之间的热度在慢慢传递。
握了一会儿,又松开,他低头亲了亲她的手指。
顾砚钦现在都不想去管孩子,他只想陪着姜意南。
直到这一刻,他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放松下来。
从接到姜意南的电话开始,一直到现在,他一直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她出点什么意外。毕竟她不比别人,她麻药过敏。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原来女人生孩子会这样疼。疼到满床打滚,疼到撕心裂肺,疼到整个人脱力。
看到她那么疼,他心如刀绞。他的女孩实在太伟大了,忍受剧烈的疼痛,扛过这备受煎熬的一夜,为他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小公主。
他们就只生这一个。这样的疼痛,他不忍心让她再经历一次。
——
姜意南这一觉睡得特别安稳。她还做了梦,一个美梦。
她梦见了一个肉嘟嘟的小女孩,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头上扎两个小揪揪,一路朝她跑来,奶声奶气地喊她妈妈。
她都快被小家伙给萌坏了。
再睁开眼时,已是下午。
天光大好,太阳明晃晃悬于半空。窗帘拉得很严实,一线线光柱只能从几道罅隙间一跃而入,横七竖八,胡搭乱靠,将昏沉的屋内分割得近乎失真。可又出奇的沉寂悠远。
看见周遭陌生的环境,她的思绪本能地跳脱了一下,有些衔接不上。
脑子飞速拼接,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医院。
病房里光线不足,姜意南隐约听见了一道均匀平和的呼吸声,并不是她的。
下意识往床边投去一眼,发现顾砚钦竟趴在病床旁睡着了。
他枕着自己的胳膊睡得很熟,表情沉静,眉目安详。
他睡着了也没放开她的手,她的右手一直被他紧紧握在手心里。
男人体热,掌心温热,像是一团火焰包裹住她。
昨晚,阵痛一波连着一波疯狂而又密集地朝她袭来,她几乎无力抵抗。
而他就是这样握住她的手,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安抚她,鼓励她,为她加油打气,给她力量。
她尝试着抽出来,发现根本动不了。
无奈,只能任由他继续握着。
姜意南后知后觉地想起,他昨晚也是一夜没睡。从浅都赶回宛丘,一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往医院赶。赶到医院后就一直陪着她。她的宫口从三指开到十指。然后再进手术室生产。他全程陪同。
在她睡着之前,他还一直坐在病床旁陪着她。
他昨天白天还拍了一整天的戏。算了算时间,他差不多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这会儿肯定也累惨了。
姜意南内心软得一塌糊涂。仿佛一面充盈的湖水,有人往湖中央掷下一块巨石,湖水满溢而出,涟漪泛滥。
她知道他很累,也想让他多睡一会儿,不想打扰他。
然而她现在很想上厕所。尿意都快把她给逼疯了。
她只能再次尝试抽出自己的右手。小心翼翼的,生怕惊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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