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妙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对于阿宁和程照定亲的事,她到如今都感觉十分不可思议,但事情已经板上钉钉,她作为隔房的堂姊也没什么立场反对。
如今看着阿宁似是羡慕的目光,她立时心疼得不得了,抓着姜婳的手道:“你放心,等你出嫁的时候,我给你补一份嫁妆,定叫你风风光光地出嫁,咱们不稀罕聘礼,嫁妆才是握在自己手里的。”
姜婳哭笑不得,他们这等人家都不会扣下女儿的聘礼,那聘礼一般都随姑娘出嫁,自然也是嫁妆的一部分,聘礼越丰厚,姑娘家面上越有光。姜妙说这个只是想安慰她,还不惜贬低楚家送来的聘礼。
姜妙也有她的烦恼:“你看他家迫不及待将聘礼都送来了,可我都不知道他能不能赶回来。”
朝中拟定于五月二十日出使队伍从京城出发北上,好在秦国王都偏南,楚国京城靠北,两地相隔并不很远,走得快些,十来日也便到了,预计六月初能到秦国王都,使臣计划逗留两个月,八月初就赶回楚国。只是和亲结盟之事繁杂冗乱,不知两个月够不够。
这个姜婳没办法安慰,若一切顺利还好,若两国有个什么龃龉,首当其冲的便是出使的使臣。
时间一晃便到了五月初,这十来日姜婳曾给程照去过信,只是信如石沉大海,什么回音也没有,她想了一下便明白了,信都给截住了。
好在五月初六她终于被允许出门,但可惜节日过后各人又过回寻常日子,街上人来车往,店里顾客盈门,而程照自然是去大理寺办公了。
姜婳自然不能去大理寺,出门也无所事事,只是想着姜妙即将出嫁,她得送一份丰厚的添妆,便去了金玉街。金玉街上首饰店最多,足够让她挑到合心意的首饰。再不成,还可以挑好式样,让掌柜现打一些独一无二的。
为此她特意从自己库房里翻出了一块红玉,带着去了金玉街上最有名的一家珍玉斋。
跟掌柜商量好打什么式样的,她磨磨蹭蹭地又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来,道:“我想将这玉坠做成项链,掌柜你看能不能帮我一起做好?”
掌柜接过先是掂了一掂,当即答应下来,串玉佩就是个顺手的事儿,她道立时就可以弄好,请姜婳稍候片刻。
姜婳便坐在一旁等,等的时候目光便在店里转了一圈。店里还有几位姑娘在挑首饰,聚在一块小声地点评着,给彼此看对方的耳坠适不适合、簪子好不好看,还有一个高挑的粉衣姑娘站在角落,盯着柜台上的坠子似是出神。
过了会儿,粉衣少女转过了身,露出了正脸,她皮肤极为白皙,像是久不见阳光,眼睛大而亮,朱唇轻抿,像是在笑。她的手腕上戴了一串铃铛,手臂摆动时,铃铛便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姜婳只觉得那铃铛声像是敲在了她心上,一声一声震着,将她就不甚严实的心房敲击得千疮百孔以至分崩离析。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被禁锢在了椅子上,什么动作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粉衣姑娘慢慢走近,在她面前对着她笑了一下,然后越过她走到柜台前和掌柜攀谈起来。
那人的容貌分明是她的姐姐姜锦,尽管已经隔了一世,但这十几年的分隔并不能模糊一个人的样貌,还因前几日她的回忆而变得越发清晰。
姜婳低下头,强迫自己将心头的不敢置信压下。有什么不能相信的?连她都可以在死后进入书里的世界,那姜锦作为作者变成书里的人物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她装作翻看首饰册子,其实注意力一直在柜台那边,粉衣姑娘在问有没有铃铛做配饰的坠子,掌柜的说没有,请她看看有没有其他喜欢的坠子。
余光瞥见粉衣姑娘从柜台边离开,姜婳心一凛,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只是安静地看着手上的册子。粉衣姑娘走到她边上,柔柔地问:“请问能给我看看这册子吗?掌柜说没有多余的了。”
姜婳抬头,莞尔一笑:“好啊,你看吧,我正好看完了。”她唤了掌柜过来,指着那一页上的青玉冠道:“将这个给我包起来。”
这顶青玉冠是男式的,来这大多是姑娘家,寻常很少有人询问,掌柜当即便乐呵呵地去叫人包起来,又让人将那块串好的血玉佩拿出来。
青樱跟着掌柜过去付钱,椅子旁就只剩下姜婳和粉衣姑娘两个人。
姜婳暗暗打量了下她的穿着,是上好的锦衣,上头的刺绣十分精致,关键是这刺绣看着并不像是楚国的技艺。她装作好奇打听:“不知姑娘是哪家的?我以前都没见过你。”
粉衣姑娘轻笑:“看你年纪不大,能认识多少人?我姓赵,你猜一猜?”
姜婳故作恍然:“是太仆寺卿家的吗?赵大人与我阿父相识,只是我往常不常出门,还没去寺卿大人府上做过客,难怪不识得你。”太仆寺卿姓赵,和阿父确实有往来,但他家只有一个女儿,如今不过九岁。
赵姑娘没反驳,手里随意翻着那本首饰册子,似乎没瞧得上的,又转头过来和姜婳说话:“你知道我是太仆寺卿家的,可我还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姑娘呢。”
姜婳道:“我伯父是辅国公。”
姜婳不等她再说话,收了掌柜送来的玉佩,便道:“姑娘先看着,我有事先走了。”等出了店门,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之下,她才后知后觉,自己整个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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